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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0:16 作者: 百川魚海
「今天早上,沂南來質問我,為什麼將你那些照片放出去,」祝遠華也不顧冷意的厭惡,又將她杯子裡的茶倒滿,慢條斯理的模樣,貴婦人的風姿盡顯,「他甚至不惜用自己來做擋箭牌,想要把你們的關係曝光了。」
冷意微愣,付沂南的規矩任何一個在圈子裡混的人都該知道,不能曝光他的照片,不能扯上他做緋聞。
「我當然不會允許,而他,也需要冷靜冷靜。」祝遠華語氣依舊平靜,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凌厲,「冷意,不要忘了你曾經姓祝的事實!」
「我姓祝?這可是您的傷疤,為了付沂南您也願意揭開來給我看嗎?」冷意冷笑,她猶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媽被那一群自稱高門大戶的女人團團圍住,拉扯廝打,遍體鱗傷,祝遠華口口聲聲說她媽配不上祝遠航,說她不配姓祝。
「即使我再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雖然不可能讓你進祝家,但你…確實是祝家的血脈。」祝遠華捏著被子的手逐漸握緊,仿佛下一刻就會碎在她手裡,「你和付沂南也不可能在一起。」
「我記得從前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是祝遠航,我媽搶走了祝遠航,你就瘋了一樣折磨她,真可悲,現在,他到底已經比不過您的兒子重要了嗎?」冷意摸著杯沿,輕蔑一笑,「我和付沂南的關係,我再清楚不過。以您的手段,應該甩出一份血緣證明才像樣,這樣口頭的警告,反而會讓人生疑呢。」
瓷杯到底還是碎在她的手裡,劃破的皮膚滲出殷紅的血跡,蜿蜒著爬滿了每一個指fèng,觸目驚心。
「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那一份出生證明您早就動過了手腳,我到底是誰的女兒我媽再清楚不過,我也再清楚不過。我是姓祝,可是這個姓配不上我。」冷意站起來,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離開付沂南是不可能的,您還是提一點實際的要求吧,比如我和他結婚邀不邀請您參加。」
祝遠華血淋淋的手一揮,帶著茶壺飛離桌面,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和自己的表妹在一起,你想讓沂南被所有人唾棄嗎?」生冷的嗓音,將四周的低氣壓又拉低一個檔次。
「您早些年指著我媽的鼻子說她毫無道德觀,生女隨母,我媽承認,那我一樣道德敗壞,所以我不在乎。」冷意笑了笑,更像是挑釁,「不如您去問問付沂南,看他願不願意放棄,還是那句話,只要他同意,我絕對不會糾纏他。」
尖細的高跟鞋踩得極度用力,仿佛要踩碎一地的大理石,冷意坐在原處,盯著裊裊煙霧冒起的茶杯,將裡頭的茶水一飲而盡。
從前,看著她媽坎坷的情路,她不懂,卻從來不哭,如果她哭了,她媽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也會掉下來,她們母女約好的,除了死,誰都不哭的。
祝遠航縱使完美如神,卻體弱多病,稍作反抗便一命嗚呼了,留下她媽獨自面對謾罵羞辱,至死方休。
如今,依舊是祝家,依舊是祝遠華,一如既往地牽絆著她,卻已經是她的情路,她摸了摸發燙的眼睛,乾澀生疼,一樣不能哭。
不知道付沂南能做到哪一步,但至少她知道,付沂南堅韌的生命力不會同他舅舅一般,不過是絕食和斷藥,便能要了他的命。
付沂南已經兩天沒有回來,沒有電話也沒有簡訊。「臭小子被家裡抓回去了?」這幾天冷意看著一如平常,可脾氣著實不太好,周泰年問得小心翼翼。
「也許吧。」冷意似乎不怎麼在乎,夾到面前的糖醋排骨卻掉在了桌子上,不過輕微的咚一聲,驚得桌上兩位老人一跳。
「慫蛋,不然我叫上兄弟把人搶出來?」許世雄瞄了一眼不在狀態神遊似的冷意,衝著對面的周泰年吼道。
「你以為是在城東打家劫舍嗎?」周泰年最恨這個稱呼,「城南是什麼地方,到處都是駐兵,一把年紀了還不動腦子。」
「不是一直叫叫嚷嚷要替曼娟報仇嗎?這會兒做縮頭烏龜了?」許世雄諷刺。「這叫報仇?這叫送死!」周泰年自然不甘示弱。
兩人一來一往爭吵激烈,冷意扒地將筷子拍在桌上,桌上的碗碟都跳一跳,兩人瞬間噤了聲,老實地扒了兩口飯。
「誰把鎖給換了?!」突如其來的聲響在悄然無聲的院子裡尤為突兀,冷意猛然回頭,瞧見那人黑色的背帶褲,米色的格子衫,吃力地爬上圍牆,嘴上忿忿不平地抱怨。
作者有話要說:拖拖拖,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了…從今天起日更到完結,雖然沒幾章了…囧rz。新文大概是葉安憶的東吧,考慮要不要雙開古言中…真心抱歉,讓大家等這麼久…於是,我在一次次食言中肥得不成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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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底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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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沂南…」冷意倏地站起身,三兩步上去,走到圍牆邊上,仰起頭,就這麼盯著他,付沂南縱身一躍,踉蹌著沒站穩,冷意也沒扶著,兩人摔倒在地,冷意不幸地成了被壓在下方的墊背。
還沒等四方桌上的兩位回過神,付沂南已經自覺地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冷意揉著背脊站起來,卻發現付沂南還坐在地上,並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卻屢次失敗。
「付沂南,你也太不耐摔了。」冷意輕笑,決定伸手拉他一把,終於讓他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只是雙腿微彎,幾不可查地顫抖。
「你沒事吧?」冷意瞧著他的模樣有點不對勁,齜牙咧嘴一直忍著疼似的。「冷意,你幹嘛?!」付沂南拉扯著險些被冷意扯斷的背帶,想要往後躲,又是一個趔趄。
「丫頭,這種事進了房關了門,怎麼折騰我們都不管,不過這光天化日的…」周泰年上來拉開冷意,並用眼神示意付沂南躲到許世雄身邊去。
「怎麼弄的?」那邊剛扶著桌沿坐下,明顯疼得不行,冷意也跟到身前,蹲□,拍開付沂南企圖遮擋的手,左右膝蓋上都是拳頭大小的淤血塊,還有幾絲破裂出在往外滲血,到底傷得多重尚不知曉,單光看著是觸目驚心的。
聯想到他失蹤的幾天,加之祝遠華曾說的他需要冷靜冷靜,莫不是真的以暴制暴了。「跪的。」付沂南訕笑。見他還笑得出來,冷意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傷口,換來一陣哀嚎。
付沂南斜眼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一聲:「我餓。」冷意掃了他一眼,將自己一口沒動的飯碗推給他。
「我先去爺爺那跪了一天,又去外公那跪了一天。」付沂南吃東西一向是極斯文的,難得一見的狼吞虎咽,口齒不清地解釋,「也不給我吃飯,餓了我兩天。」
其實這話付沂南是惡人先告狀了。做為付老的長孫,自然是疼愛有加,一回老宅就往老人家面前一跪,差點就抱著大腿哭訴母親是如何拆散他姻緣的。付老直罵這孫子沒出息,不就是一個女人麼,愛跪就跪著,當然,三餐還是送來的,不過有些人放話:爺爺不點頭,他就不吃飯。
最後付老被這混蛋孫子氣樂了,付家不出負心漢,但都是些薄情郎,對感情從來不太重視,第一次瞧見個為了女人跪一天一夜的,孫子從前的小身板可沒這麼好,重情重義也算是優點,況且這個孫子他縱然慣了,大手一揮,同意吧,留他吃頓飯還這麼難,拖著兩條殘腿就往他外公家跑,小混蛋真是急色。不過祝家可沒這麼好糊弄,他笑起來。
付老是真的想錯了。祝老頭是出了名的固執,一般是決定了就不會更改的。可付沂南不一樣,付沂南是他一手帶大的外孫,比親兒子更親,付沂南故技重施,心裡是惴惴不安的,聽說當年小舅舅為了曾經的戀人跪了三天呢,老頭子都沒點頭,到底還是散了,那他…
誰知道天還沒黑,老頭子就心軟了,拄著拐杖就來旁敲側擊的。一聽是祝暖意,又黑著臉走了,直到第二天中午,付沂南以為自己只剩了個上半身的時候,老頭子又來了,揮揮手讓他起來,剛一得赦,他就顛顛地回來了。
「這兒怎麼弄的?」冷意戳了戳他腦門正中間微腫蹭破的痕跡,有點疼,付沂南茫然地回憶,他是跪了兩天,關腦子什麼事?
「睡著了摔的。」有那麼點印象,頗為尷尬地解釋。兩天沒睡,結果跪著跪著就睡著了,往前傾倒的時候正好裝上了八仙桌的邊緣。
「不會偷懶嗎?」冷意覺得就付沂南那種裝滿歪門邪道的腦子,是絕對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跪足兩天的。
「你以為我不想?」提起這事,付沂南就越加鬱悶了,「門口守著一溜的衛兵,我跪得鬆懈了姿勢不端正了他們都上報,要我敢偷懶,老頭子一定拿鞭子抽我。」
「輕點輕點。」付沂南求饒,冷意不自覺緩了手上的動作,嘴上卻是嗔怪:「讓你幹這麼傻的事。」
「就這辦法最有效,這可是我們家上下幾代琢磨出來的。」付沂南得意,「不過鮮少有像我這麼成功的,一舉拿下兩個。」
「付沂南。」冷意擰緊跌打酒的瓶蓋,盤腿坐在付沂南的對面,「你媽媽找過我。」「爺爺和外公都默許了,母親那裡不再會是我們的障礙了。」付沂南立刻出口辯駁。
「我從來不覺得她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可是,付沂南,我姓祝,祝遠航的祝。」眨了眨眼,不算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你不是舅舅的孩子。」付沂南倏地睜大了眼,有點咬牙切齒,「你母親懷了你之後才遇見的舅舅,所以你不可能是舅舅的孩子!」
「你錯了,我媽遇見你舅舅的時候,還沒有我。你舅舅逃婚的時候遇見了我媽,我媽對你舅舅一見鍾情,就對他…做了點手腳,才有了我。」冷意回憶,想起她媽每每說到這裡就得意洋洋,仿佛下藥和霸王硬上弓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她是該驕傲的,畢竟這個男人,最後真的愛上了她。
「他們在有我之前就遇見了,我確實是祝遠航的女兒,你的表妹…祝暖意。」儘管有些殘忍,冷意還是吐出這幾個最生冷的字,拼湊在一起,仿佛一把吹毛斷髮的利刃,扎得他生疼。
付沂南呆呆地望著她,冷意去走了出去,片刻後手上多了個牛皮紙的袋子,仿佛裝著全世界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白色的線在扣子處繞了一圈又一圈。
「我拿了你的頭髮和我的去做了鑑定,這是結果。」付沂南害怕她將那個袋子遞給他,可最終,她還是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