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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0:16 作者: 百川魚海
    「偷來的東西我不吃。」他將鐵飯盒往前一推,險些掉到柜子下面。「不吃就不吃!」她脾氣也是暴躁,將一整盒的湯水往垃圾桶一蓋,全部倒得乾淨,捧著空蕩蕩的飯盒往外走。

    枉她拿啞巴買給她的那塊小玉壓了換錢,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氣得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地對著沙包一陣痛打,慢慢才平靜下來。

    似乎從第一天見面開始,他就是這樣驕傲,與啞巴的溫和有禮全然不同,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有打,只斜著睨了她一眼,再沒有多停留。所以她知道,偷來的東西他一定不屑,才會將偷到手的鴿子放回飯館的後院,忍痛當了小玉。

    「祝暖意…對不起。」她重新做了一份飯,自然沒有鴿子湯,她的錢只夠買一次,哪裡還有第二隻。推門進去,瞎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她愣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這樣驕傲的瞎子,竟會和她說…對不起。「哦?你哪裡需要和我道歉?」她回了神,略有不滿,語帶調侃。

    「這個…還給你。」瞎子從陳舊發慌的枕頭下面摸出一塊玉,鑲在一個中國結裡面,她記得啞巴自豪地同她比劃:「暖暖,這是我自己做的。」

    「我不知道那鴿子是用這塊玉換的。」瞎子將玉塞進她手裡,垂著眼瞼,語氣分外冷然,「這是啞巴送的,收好了。祝暖意,要是他知道你拿這個換了一隻鴿子,會不高興的。」

    簡陋的病房裡只餘下兩個人的呼吸。冷意有些人受不了這樣沉默尷尬的氣氛:「這是炒糯米飯,我沒錢再賣肉了。」有點抱怨,亦像是撒嬌,連瞎子都不僅彎了嘴角,即使很淺很淡,整張臉都是舒展開來。

    兩人朝夕相對,小半個月,因為是救命恩人,祝暖意自視是個薄情無義的人,竟然也格外肯花心思,飯菜從沒有哪一天是重疊的,衣食住行也照顧得周到,甚至連擦身這樣的事情,也勉強做了,對面那人竟然…也不推拒。

    「祝暖意…」瞎子開口,冷意正給他傷口換藥,低著頭小心地剪著紗布,隨口回了一句:「我們還不熟嗎?不是讓你喊暖暖了嗎?」

    「暖暖…我,喜歡你。」他聲音很輕,完全沒了平日裡冷淡生硬的味道,好似還揉進了一抹溫柔。

    她握著剪刀的手頓住,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白皙硬朗的面孔上絲毫沒有變化,只是眼神軟了一點又軟了一點,讓她怦然心動。

    「我…」她猶豫著,千言萬語還羞澀地在她喉頭打轉,門從外面推開,啞巴一臉風塵僕僕,微微一笑,連眉眼也舒展開來,手動了動,比劃出一句話:「暖暖,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v⊙)嗯,是不是又討厭了甘陸一點?╮(╯▽╰)╭

    番外:我是如此愛你(下)

    兩人之間那股曖昧瞬間煙消雲散,似乎從啞巴開啟的門fèng里逃了個精光。「啞巴,你回來了。」她有些踟躕,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心虛的感覺一陣一陣往上竄。

    「瞎子,怎麼樣了?」啞巴走上前,大手揉著祝暖意紮起的長髮。「傷不重,也快好了。」瞎子回復了平時的冷淡,「多虧暖暖照顧得周到。」

    冷意一愣,心頭一陣甜蜜一陣慌張,仿佛為了遮掩,故意笑嘻嘻地開口:「周泰年不是說至少一個月嗎?不會是被抓著了遣回來的吧?」

    「事情順利,就早些回來了。」啞巴聽到瞎子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的怔然,慢慢回了神色,對著祝暖意溫和地笑,「離開這麼多天,有沒有想我?」

    「當然想了。」祝暖意抱住他的胳膊,撒嬌似的晃了晃,「你不在的時候,都沒有人給我買雪糕吃,作業也沒人幫我寫。」

    「暖暖,我就是這樣的用處?」啞巴笑得無奈,嘴角淺淺的酒窩裡是濃濃的寵溺。「我這不是為了說明離不開你麼?」她嬌嗔,啞巴搖搖頭,她趕緊道,「回過家沒有?我把你們的被子床單都洗了,先回去給你們鋪了,正好,他也可以回家去了,就靠你了。」手指了指瞎子,小跑著出了病房。

    許久,啞巴的視線才從再也瞧不見的嬌小身影上迴轉過來,臉色瞬間沉下臉:「誰做的?」「鋼牙他們,」瞎子沉默一會兒,才算是尋到一個合適的對祝暖意的稱呼,「她嚇得不輕。」

    「敢動暖暖的,一個都不能放過。」他眨了眨眼睛,捲曲的睫毛顫抖,這樣美麗的一雙眼睛,藏著看不清的怒氣。

    「瞎子,是不是又輸了啞巴?」祝暖意嬉皮笑臉地在瞎子身旁坐下。他指尖夾著一支煙,沒有抽一口,任煙霧在空中翻騰扭曲。

    他扭頭看了她一眼,垂下臉,盯著台階上一竄慢慢往前挪動的螞蟻,好半天才開口:「是。」這樣乾脆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讓祝暖意也愣了一會兒。

    「你是不是很難受啊?」祝暖意鼓著腮幫子,戳了戳他的手臂,試探地開口。「從來沒有贏過,有什麼可難受的?」他嗤笑,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不過啞巴是很強,周泰年都只能和他來上二十招,你打不過他也很正常。」祝暖意點頭,瞧見他面頰上的傷口,「你受傷了?啞巴下了這麼重的手?」

    「不…男人之間動手,受點傷再正常不過。」淡淡的語氣,像是並不介意。「那也不行啊,你們這麼多年的兄弟,周泰年讓你們對打,擺擺架子就行了,何必真動肝火,多傷感情!」說著就要站起來,「不行,我要去說他兩句。」

    「暖暖,你和啞巴這樣好的感情,不要讓他覺得我在挑撥。」瞎子拉住她,示意她坐下。「那我給你上點藥吧,這麼俊俏的一張臉,破了相多不好。」她嘟噥一句,仿佛心頭還有未燒完的火氣。

    拿藥酒的時候,在門口遇上了啞巴,他笑著走上來,祝暖意卻只瞪他一眼,匆匆避著他走過去。

    「怎麼了?」啞巴攔下她,「暖暖,生誰的起了?」「誰做虧心事誰知道!」她哼得很大聲,甩開啞巴的手,逕自往院子裡走。

    啞巴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點一點給瞎子上藥,動作溫柔。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給瞎子上藥,上一次是為了她,這一次,還是為了她。

    他們三個人今天晚上攪了鋼牙的老窩,幾乎折了鋼牙全部的身家性命,一時半會兒也再起不了風浪。他翻過手掌,翻過手臂,上頭一道口子,滋滋往外冒血,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因為心口已經疼得他哼不出一個音節。

    今天是祝情人節,西方的節日,在有些崇洋媚外的國人眼裡,是了不起的大節日,祝暖意是沒什麼興致的,往時陪她一起過的啞巴又跟著周泰年出了門,必然是要錯過的,她泛著啞巴留給她的那和巧克力,回想起啞巴抱歉的眼神,心頭一陣鬱悶。

    吉他聲伴著歌聲傳進來,她趴上窗口,之間外頭瞎子正抱著一把吉他。兩人對望著,知道瞎子將一整首完整的歌唱完。

    「你…沒有去酒吧?」瞎子在酒吧駐唱,今天這樣的節日,怕是能多賺很多錢。「beyond的《喜歡你》,暖暖,這是我的心聲。」他說得很認真,一字一字咬得極準確,讓她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也不可能。

    自從醫院那一次,他在沒有提過。她既心安又有些心酸。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夜裡,他竟然再次提起。

    「暖暖,不要急著否決。」他走上前,差距甚大的身高讓他彎了腰,他從未這樣做過,他的背脊一直是筆挺的,不會彎曲,「除了唱歌,我沒有一點能勝過啞巴,可是…我喜歡你,不比他少。」

    「瞎子…」她咬著嘴唇,真的心動了。他突然俯身,吻上她的唇,上面是水蜜桃的唇膏的味道。清新香甜,他輾轉。

    祝暖意也從起初的推拒,漸漸鬆了防備,小手揪著他身側的外套,抓得很緊,像是怕自己沉淪,卻沒有發現早已經沉淪。

    原以為對啞巴那樣的喜歡便是愛了,卻不曉…啞巴在她心裡只是哥哥,瞎子…這才是愛情,她想,就是這樣吧…漸漸閉上眼睛。

    「你同意了嗎?」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久,他離開她的唇,喘著氣,迫使自己不那麼急迫,卻還是追問了一句。

    她沒有回答,只輕輕地點了點頭,輕而快,他手一攬,啞巴十年不曾得到的,他總算先了他一步,他總也贏了一次。

    兩人的來往小心翼翼,瞎子倒是無所謂,可是祝暖意總算心虛,尤其是面對啞巴的時候,甚至不願看他的眼睛,她不想公開,害怕傷害了啞巴。

    「贏了吧?」祝暖意笑眯眯地走進瞎子的房間,卻見他在整理東西。「暖暖,我要出國了。」毫無預兆的,在她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天,瞎子突然對她說出這樣殘忍的話,她原本甜蜜地打算,無論啞巴如何,這一次生日她終於要將這段感情放在陽光下。

    「為什麼…」她上齒咬下齒,悶悶地開口。「有人想簽我做歌手,先去國外培訓一段時間。」他口氣平靜,「暖暖…我不能一直活在啞巴的陰影里,我不夠強大,你甚至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係,我需要成功,非常需要。」

    「不是的…」她著急地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能說什麼。「我要離開,你阻止不了的。」他將衣服整齊地放進破舊的旅行袋。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她發瘋似的將他的衣物從旅行袋裡掏出來丟在床上,反手抱住他的腰,「陸哥,你別走,好不好?」

    「暖暖,對不起。」他沉聲,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對不起有什麼用?!」她尖叫,眼眶早已經濕透了,卻始終沒有掉落下來,她比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淚流滿面。

    他嘆了一口氣,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卻被揮手打開,仰起蒼白的小臉,一字一停:「你走了,就不要回來。」撒開退便奔出了房間,一頭撞進了啞巴懷裡。

    「怎麼哭了?」啞巴心疼,他面色青灰,是祝暖意為了讓瞎子贏一次故意對啞巴的飯菜動了手腳,他毫無察覺,只以為自己吃壞了東西。

    「沒事!」她推開他,鑽進自己的房間,「別進來!」啞巴果然沒有跟進去,默默地在她房間門口坐下,一坐便是一夜。

    瞎子走得很突然,除了祝暖意,甚至連啞巴也是瞧見他拖著一口行李才知道他要離開,周泰年不在家,啞巴望了望祝暖意的房門,依舊緊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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