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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0:16 作者: 百川魚海
「你不知道幾萬一塊的墓地對於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來說,算什麼。」冷意笑起來,無比薄涼,「生辰不如死忌,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一點也不值得紀念。」
冷意的手機響起來,她隨手將剩下的一小把jú花塞進付沂南手裡,這花不太吉利,付沂南本不想收,見她受了傷的手確實不適合去口袋裡掏手機,勉勉強強接過來。
「樂樂?」冷意的聲音溫柔如水,令付沂南咋舌,有點不可思議地打量她。「你不要害怕,我馬上就到。」慢慢染上緊張,望了付沂南一眼,「送我去光明弄!」
光明弄比冷意的住處好不了多少,同樣破了不知多少年的路燈,黑漆漆的弄堂口,付沂南蹙眉,不想往裡走。
冷意心焦,哪裡還管他跟不跟上來,踩著並不算高的鞋跟,摸著一片黑,從前走過無數遍的路在這一刻顯得特別長,仿佛沒有盡頭。
「沒事吧?」冷意突然摔倒,付沂南踟躕幾秒,最終還是快步上去想要扶她,她已經自己站起來,也沒有檢查傷口,逕自往裡去,不知又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扭,幸好付沂南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
「瞎了麼,這麼大的雪碧罐都看不見?」仿佛是因為冷意他才會踏入這一片骯髒里,心情不悅,口氣也有點沖。
冷意甩開他的手,腳步依舊很急,付沂南有點無奈地跟在她身後,腹誹下一次絕對不發善心,卻到底還是幾次出手扶她。
一路磕磕絆絆,終是有驚無險地踏進老舊的院子裡。屋子裡零星傳來的啜泣,冷意從快步變成小跑。
「乾媽。」樂樂害怕至極,扯住冷意的手,將她帶到床前,「聰聰吃過晚飯就喊肚子疼,我找不到爸爸和媽媽。」大眼睛一閃一閃的蓄著淚花。
聰聰小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面色白得發青:「乾媽,我疼。」聲音啞得聽不清,大顆大顆的汗浸濕了劉海。
「我們去醫院。」冷意附上想把床上的小姑娘抱起來,猛地被身後的人拉了一把。「你手傷著不知道嗎?」付沂南瞄著她的手背。
「人命關天知不知道?」濃妝帶煞,冷意大聲質問。付沂南目光落在床上的一對姐妹,樂樂撫著妹妹的額頭,眼裡終是沒忍住掉下來,眼神里儘是祈求。
「我來。」付沂南的心一軟,擰起的眉頭還是沒有鬆開,悶悶的聲音顯得不情不願,手臂已經將聰聰抱起來,「走啊,不是救人嗎?」看著愣住的冷意,好像逮著了機會吼她似的。
「什麼破車只能坐兩個人!」冷意踢一腳付沂南二人座極拉風的跑車,伸手攔下一輛車,司機是個乾瘦的矮個子,流里流氣地沖大濃妝的冷意吹一聲口哨:「一晚上多少錢?」
冷意力氣很大,幾乎將他半個人從駕駛座的車窗拖出來,他的腦袋撞在車頂上,嚇得大叫:「你幹什麼?!」
「上車。」冷意示意付沂南抱著聰聰先上車,樂樂也跟著鑽上去,等關上門,冷意速度極快地鑽進副座,「去醫院,立刻馬上!」惡狠狠的兇相毫不削減。
司機還想叫,腰上突然被什麼頂住,冷意艷紅的唇一開一合:「開不開車?」那個形狀…司機吞了吞口水,車子開得飛快,闖了數個紅燈,連心疼都不敢,唯恐丟了命。
「到了,別殺我。」司機感覺腰上緊了緊,慌忙求饒,冷意也收回手,將手裡的高跟鞋穿回腳上:「沒裝子彈。」聲音拖得很長,揚起的下巴帶著諷刺。
19 女王氣質的女流氓
女王氣質的女流氓
付沂南似乎抱得順手了,不再是初時彆扭的姿勢,將聰聰護在懷裡,避過來往的人流,直奔急診室。
急症室難得清閒片刻,值班醫生趁職務之便,逗一逗新來的小護士,擺一擺權威的樣子,收穫一眾崇拜的眼神心滿意足。
付沂南旋風似的進了急症室,輕手輕腳的把聰聰放在病床上,對尚反應不過來的醫生護士呼喝一聲:「救人!
值班醫生正在興頭上,不大樂意被人打斷:「喊什麼喊?掛號了嗎?」「都急診了,掛什麼號?!」付沂南本就不喜歡別人頂撞,當下被人以這樣惡劣的態度頂撞,越發怒火中燒。
「急診也有急診號,有沒有常識?」值班醫生發現身旁的小護士盯著付沂南眼睛都直了,更不痛快,「掛了號再進來。」
「號掛了,現在可以看了?」冷意慢付沂南一步,將一小張紙拍在值班醫生的臉上,下手很用力,五個手指留下了三個。
「你…」值班醫生捂著臉,從脖子一直漲紅到額頂,冷意這一張濃艷的臉映入眼眶,烏黑的眼瞼挑得厲害,冷冰冰的帶著殺氣。
立刻就沒了氣勢,到底還有幾分醫德,不情不願的走到床前:「闌尾炎,要馬上手術,不然穿孔了。」
「乾媽…」樂樂聽到手術兩個字嚇得眼淚撲撲往下掉。冷意從小就是生病自己慢慢好的賤命,大病小病都不進醫院,對闌尾炎沒有概念,見樂樂哭得這麼厲害,一時也有點亂了方寸。
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付沂南,眼底驚急一片。「馬上手術。」倒是付沂南冷靜,冷意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擺,他有點意外。
「就比割雙眼皮危險一點。」付沂南大約是不肖解釋,卻又被這一大一小的愁眉苦臉打敗,敷衍地…安慰。
付沂南靠著牆,垂下視線,身側的冷意蹲在椅子邊上,消瘦的身影顯得越發單薄,仔細看,似乎還在微微發抖,仿佛害怕到了極點。
本想嘲笑的話生生卡在喉頭,張了幾次嘴,最後都咽下去,這樣的冷意,不能讓她得到半點的愉悅,反而像是巨石壓住胸口,有點喘不過氣。
「為什麼聰聰一直不醒?」冷意緊張地握住聰聰的小手。「麻藥還沒退乾淨。」付沂南只覺得冷意近乎恐懼的慌張有點不太正常。
「你…先回去吧。」付沂南出聲,冷意才發現這一晚上折騰下來,他竟然還在。「連一聲謝謝都沒有,冷意,你懂不懂什麼叫禮貌?」付沂南絞著雙手,挑了挑眉。
「謝謝。」兩個孩子睡著了,病房裡的燈光昏暗,付沂南看不清冷意的臉,只是這一句謝謝真摯得不可思議。
「冷意,聰聰怎麼樣了?」付沂南剛剛打開門準備離開,門口突然衝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險些撞在一起。
冷意皺起眉頭:「現在著急了,之前哪兒去了?把這么小的孩子丟在家裡!」「瘸子今天喝得多了,同我吵了一架跑出去,我去找他了。」楊樂姍抽抽嗒嗒的。
「他人呢?」冷意垂下眼瞼,語氣很輕很淺。「又在阿B那裡。」楊樂姍害怕地打了個顫。「你在這裡照顧她們,我去幫你找回來。」冷意忽地抬頭,猩紅的嘴角劃開一個弧度,一掀門快步走出去。
仲夏的夜悶熱異常,冷意一心一意的往外走,幾乎忘了付沂南的存在。正走到酒吧街,阿B扶著瘸子,走得東倒西歪。
「意姐!」阿B神智還算清楚,眼神又極好,一眼便瞧見了人群里的冷意。冷意快步走上去,抬腳就這麼踹過去,本就爛醉如泥的瘸子根本不經踢,摔得四腳朝天。
冷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瘸子後腦勺磕在地上,很響的一聲,齜牙咧嘴,疼得拼命吸氣,喊都喊不出聲。
「聰聰在醫院裡躺著,你這個做爸爸的在這裡喝酒逍遙。」冷意冷笑,「真是不錯。」隨手撿起地上的酒瓶,以迅雷之勢敲在了瘸子腦門上,破碎的聲音驚醒了付沂南。
「冷意你瘋了。」他握住冷意的手腕,將她拖出去兩步。「放手。」明明面上是笑,只是映入付沂南的眼裡,卻成了駭人之色,心頭一顫,卻還是沒有鬆手。
「放手。」冷意手裡還剩一截瓶口,參差的邊緣抵在付沂南的脖子上,眼底是說不出的瘋狂,最後還是一根一根地鬆開手。
「清醒了沒有?」冷意蹲下身,五彩絢麗的手指摸了摸淌過瘸子臉頰的血。「我清醒得很,所以才難受!」瘸子借著酒精撒瘋,「你他媽就不難受?」
「難受?我不是好好的嗎?」冷意眼底灰濛濛的,看不清情緒。「好好的?」瘸子指著付沂南大吼,「你當然好好的!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他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看來還沒醒。」說著揪起瘸子的頭髮,將他從地上拎起來,「誰都不准插手。」一米八幾的男人在她手裡如同一個壞了的玩具,拖拽著往弄堂里走進去。
「不要拿啞巴當藉口。」冷意尖細的高跟踩在他胸口,嘴裡叼著煙,橘紅色的亮點襯得周遭的漆黑顯得詭異,「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了。」
「冷意,這名字起得真好,你他媽比誰都冷血!」瘸子躺著地上,發泄著自己的痛苦。「十年,就算有眼淚,也應該哭幹了,更何況…我的字典里沒有眼淚這種廉價的東西。」她用力的吸了一口煙。
「你放得下,我沒你那麼狠,我放不下!」瘸子淚流滿面。「你打算做一輩子廢物,吃一輩子軟飯?」冷意踢了一腳他的跛腿,「你的腿是瘸了不是斷了!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還是實在疼極了,瘸子根本爬不起,趴在cháo濕的弄堂里,大口大口的喘氣。才吸了半截的煙被踩滅,高跟鞋的聲音一點一點遠去。
「阿B,把人送到醫院,就是最近的這一家,他老婆會在門口接他。」冷意撩了一下散落的頭髮,「看夠了就走吧。」終將實現落在付沂南身上,只是那口氣,那姿態,傲慢得如同女王。
冷意的腰肢微彎,自顧自地往回走,也不管付沂南有沒有跟上她。額上熱得沁汗,心底卻一陣一陣地泛出涼意,冷意攏了攏鏤空的蝙蝠衫,根本起不了作用,只是將微凸的脊柱暴露得更加明顯。
付沂南食指划過脖頸,只感覺方才玻璃的冰涼猶在…在她幾乎要消失在街頭的時候,才抬腳大步跟上去,兩人保持著一前一後三兩步的距離,極默契的不遠不近,又刻意得像是兩個陌生人。
冷意有點累了,躺在只容得下一個人的小床上,手裡是難看得要命的身份證,拇指按在兩側,力道大得像是想要拗斷,再變形到極致的時候,忽然收手,上面八月一號的生日一閃而過,到底是蒙了別人,還是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