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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30:16 作者: 百川魚海
冷意剛想坐進車裡,手肘就被人拉住,她回頭,竟然是付沂南。她掙了一下,根本沒用,只能把伸進車身的腦袋又收回來,站直了身體。
「冷意姐…」袁萊有點緊張,作為冷意的經紀人,理應將藝人保護周期,可是她也是毫無經驗的新手,一時無措。
「誰?」付沂南用下巴點了點慌張的袁萊。「托你的福,我經紀人。」冷意涼颼颼地介紹。「冷意你還混不混了?經紀人都比你漂亮。」付沂南笑起來,細眼微挑,襯著一口白牙,森森然的得意。
冷意蹙眉,斜著睨了一眼袁萊,大黑框眼睛還不是時下流行的無鏡片型,鏡片有點厚,也不知道度數。嘴裡還在整牙齒,明晃晃的牙套將嘴唇撐得有點齙牙的味道,最簡單的開衫毛衣,深色直筒的牛仔褲,冷意承認今天來試鏡的眾美人都比她漂亮,可是說袁萊比她漂亮,她還真不服氣。
袁萊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刻從善如流:「哪比得上冷意姐漂亮。」冷意滿意地點頭,目光轉向付沂南:「聽見沒有,這就是人眼和狗眼的區別。」
「走。」付沂南似聽不見她的諷刺,視線又在袁萊面上停留片刻,才揪著冷意的胳膊往反方向走。
「不行。」袁萊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繞過車位小跑過來,攔在付沂南面前,「冷意姐,謝制說這幾天就出結果,不能傳緋聞。」
「你認識他嗎?在報紙電視上見過嗎?」冷意玉指一點付沂南的臉,尖細的指甲從他白皙的麵皮上滑下,光看著就心驚膽顫。
「沒見過。」袁萊老實地搖頭,面前這個男人這樣美的一張臉,若是真有曝光率,她一定記得。
「那就對了,他這種一點知名度都沒有的人,配上我這個半年曝光一次都算多的三線,沒有記者對我們感興趣,把版面留給我們就等著倒閉吧。」冷意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冷意姐…」袁萊還是不放心。「立刻消失。」付沂南耐心很有限,拉下臉,陰沉沉地開口。袁萊小腿一顫,扶著車窗,眼睜睜地看著人走遠。
付沂南自顧自地坐進駕駛座,透過車窗盯著站在門外的冷意。冷意看著靛青色的車身,嫌棄地撇嘴。
「上車,需要請嗎?」付沂南按了按喇叭,尖銳的鳴叫果真驚到了冷意。小手在副座的門把上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拉開。
不同於她那輛smart,反光鏡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長相磕磣的玩偶,都是總監強調運勢逼著她掛上去的諸如貔貅之類的神獸。
付沂南的反光鏡上只掛著一個中國結,手工奇差,收尾毛糙,紋路也是粗細不均,鬆緊不限,尾巴上一個小鈴鐺倒是別致,剛剛關門一用力,中國結搖了一下,帶起一陣輕響。
洗得有點退了原本的大紅色,不過很乾淨。冷意腦子裡百轉千回,她很難將這麼差的手藝和女人聯繫在一起,可是會掛鈴鐺這樣精巧的設想又不太像是男人做得出來的事情。
車子啟動,猜想戛然而止,冷意收回目光,付沂南的東西關她什麼事?「付少找我什麼事?」有一種可能蹭一頓飯的預感,態度也緩和下來,幾乎是帶上了笑臉。
「培養感情。」付沂南挑眉,難得露出一記笑,還是不懷好意的,「不然怎麼能讓你愛上我?」
一頓晚餐也有風波
冷意濃黑的眼瞼襯著白眼,付沂南的口氣就談生意似的,毫無情趣,言語間只有勝券在握的躊躇。
「那付少打算去哪兒?」她看了一眼窗外漸漸沉下來的天色,肚子裡在唱空城計,耗了一天,卻滴水未進,冷意整個人都顯得懶洋洋的。
「聽說在飯桌上,你最溫柔。」付沂南細長的眼睛似有若無地瞟了她一眼。冷意掀了掀眼皮,這種變相指責她是吃貨的話,必定是Vivi透露出來的。
黑色大理石堆砌的大門很高,冷意仰起頭,上面一串流暢的字母勾連得很好看,可惜她一個也不認識,不過並不妨礙內心洶湧澎湃的喜悅。
每次路過宏達廣場她都會回頭看上幾眼,本市最貴的法國菜,她有好幾次看見舞霖在裡面,淨挑落地窗的位置,一個人緩品緩嘗,擺姿作態的,就等著第二天上娛樂版面。她一度懷疑舞霖和這家店的老闆有一腿,奈何沒有實力去驗證。
付沂南非常紳士地替她拉開門,冷意沒有半點的受寵若驚,回頭望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的兩位門童,覺得此人的行為又添霸道。
餐廳里為了氣氛,燈光調得有點暗。冷意緊跟著付沂南的步子,豈料他突然在前台停下。她四下打量,來不及收回步子,鼻尖撞上他的背脊。
「容北。」付沂南大約是同對面的男人打招呼,態度隨意,帶著易察的熟稔。男人背對著他,正和帶著高高廚師帽的男人對話。
聽見招呼慢吞吞地轉身,個子很高,背脊微微有點駝,眼皮耷拉下來,仿佛沒有睡醒。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個極大的紋身,整張臉上略顯倦意。
「沂南。」聲音低啞,像是長久沒有開口說話似的,「我帶回來一點松露,你嘗嘗。」「一起嗎?」付沂南像是忘了冷意的存在。
「有點困了。」男人搖頭,揉了揉眼睛,手指白皙均勻,雙手兜進褲袋裡,轉身離開,步子不快,背影有些蕭索。
帶著廚師帽的外國男子殷勤地將兩人引去位置上。二層的包間,兩面都是玻璃,能看見外面的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目光漸漸迷離,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美景,真的是第一次。
美麗的金髮女服務員笑容甜美,將手裡的兩本菜譜一一發給他們。冷意勾了勾嘴角,小手觸到那本已經遞到付沂南手裡的菜譜:「付少,我們換一本?」
付沂南挑眉,大方地將手裡的菜譜同冷意攤在桌子上的那一本換了換。這一本明顯厚一些,冷意翻開,裡面還是仿佛齜牙嘲笑她的法文,只是每道菜後面多了幾個數字,大約是整本菜譜里她唯一認得的。
付沂南選這麼高的格調,不見一個中文字,多少有嘲笑她的意思,她確實不識法文,但她認得價格,這就足夠了。
挑了菜譜上零最多的幾道菜,見女服務員面色漸漸糾結起來,冷意心裡偷笑,抬頭看對面的付沂南,正看著她,蹙著眉,神色不明,越發得意。
「真要這些?」付沂南還是沒有忍住,問了一句。「付少心疼了?」冷意挑眉,彩繪的指甲敲擊在菜譜的金屬外殼上,引起一陣陣的脆響。
突然見他笑出來,眉眼彎起,異常妖嬈:「你喜歡就好。」這一句,意味深長。讓冷意心頭升起一股不祥。
冷意嘴角抽搐,看著面前第三次上來的湯,那股撲鼻而來的怪味,讓她忍不住捂上了鼻子,終是忍不住厭惡地推開面前的盤子。
對面的男人正在切菜,動作優雅而精細,狀似好心地告知茫然中的冷意:「你點的八道都是湯,主要食材還都是松露。」
冷意咬牙,想著接下來還有五道湯,真是欲生欲死搖擺不定。蹭地站起身,扯落胸前的餐巾,付沂南稍稍抬高下巴,看著暴躁的冷意,心情極好。
「我去一下洗手間。」冷意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堪比痛哭。穩住凌亂的步子,高跟鞋一下一下清脆有力。
冷意用水漱了幾次口,總覺得呼出的氣息里還有松露的味道,土腥氣濃重,像是啃了一嘴的泥巴。
洗手間的門一開一合,進來的女人身姿高挑,頭髮綰起一半,五官精緻得要命,妝容濃淡也是恰到好處。
冷意低下頭,下意識地躲開舞霖的視線。「冷意?」就算她名氣再小,到底是同門師妹,一眼就把她認出來。
「舞霖?這麼巧?」冷意換上笑臉,站直了腰,大大方方同她打招呼,掉色的唇彩已經因為剛才漱口落了一半的顏色。
「你怎麼在這裡?」舞霖向來是這樣目中無人的傲然,帶著一點輕蔑,直截了當的瞧不起。冷意習慣了她的調調,冷而帶刺。
「我聽說這家餐廳的廁所七星級,就進來上個廁所。」冷意拉扯了一下米白的外套,捋了捋劉海,笑著告別,「再見。」
「你在這裡吃飯?」舞霖對著鏡子整理頭髮,不讓一絲絲跳出發卡。冷意高跟鞋歪了一步,險些崴了腳,回頭望著目不轉睛盯著鏡子的舞霖。
「你身上有松露的味道。」舞霖笑起來,或是不帶感情,美則美,少了點生氣,「還是極品的白松露。」
冷意驚訝,只知道舞霖此人才情兩全,容貌無雙。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絕技,說是狗鼻子絕不為過。
「連我點的松露都拿不到這麼高的品級,冷意,你的這位金主,很不錯。」似褒實貶,舞霖轉過身,玲瓏的身段靠著瓷質的水池,一顰一笑皆是艷色傾城。
見冷意面不改色,舞霖笑起來:「從前不是最看不上我這樣蹭金傍銀麼?明面上不說,其實我知道,你私下總輕賤我靠著男人上位。」諷刺十足,「到底還是來趟這一灘渾水了?那和我又有什麼區別?」
舞霖初進公司那會兒,年歲也小,清純得要命,不施粉黛便是傾城之姿。和十五六歲就濃妝艷抹的冷意完全是兩個極端。
那時候的舞霖只是新人,便隱有出人頭地的氣質。兩人都是默默無聞,還常能見面,舞霖瞧不上她的大濃妝,冷意也看不慣她的清高。
圈子裡太漂亮可家世不行的女孩子最危險,像舞霖這樣的,身後多少雙狼眼,被多少人垂涎。卻也不會平白無故地捧你,舞霖流轉在各大名導名制之間,總算是爬到了公司一姐的位置。
而此時,兩人早已互換了位置,舞霖嘲笑她故作清純,她厭惡舞霖不擇手段。但是地位的差距擺著,也不太見面,總監一直把舞霖定義為她追逐的目標。冷意敷衍,兩人十年拉開的距離,或許二十年都補不回來。
「我們當然有區別,大大的不一樣。」冷意晃動著纖細的手指,「我賣笑,你賣身。就我這樣的在明教那是聖女,你麼…滿世界被追殺吧。」
「聽說你得罪了付沂南,被封殺了?」舞霖見慣了風浪,同冷意見面基本上就是冷嘲熱諷,「你這位金主是不是比他更厲害,我拭目以待。」裙擺划過一個弧度,像來時一樣,門開合間,已然消失,腳步輕得不留下一點聲音。
強迫自己走回去,若不是包留在裡面,她早就是甩手走人了。方才一屋子的松露味消失殆盡,桌子上水汪汪的湯被撤下去,桌子上擠了一堆的盤子,色澤鮮美,雖壞了法式一道一道上菜的規矩,不過甚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