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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7:05 作者: 從羨
    賀從澤瞬間就清醒了。

    說不出他這一夜提心弔膽的原因是什麼,只是每每想到江凜,他便無法安下心來。

    他只知道她身體狀況不佳的時候會做噩夢,而且不好醒來,他不知道她有怎樣的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陰影籠罩她至今。

    未知令人不安,他從未問她,不代表不在意。

    掌心冰涼被抽去,江凜淡聲問他,嗓音有些啞:「吵醒你了?」

    「我沒睡著。」賀從澤揉了揉額頭,眉輕蹙,「你做噩夢了?」

    她沒答,只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走到洞口坐下,想讓冷風吹醒自己。

    又是同樣的夢魘,又是同樣的回憶,二十多年來不曾變過。

    江凜有時午夜夢回,會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分為二。

    一半是她最陰暗的部分,叫囂著反社會理論,逼她冷酷無情,逼她良心扭曲,痛不欲生。

    另一半是她潔白的部分,內里有赤誠善良,有人之初性,有被她幼年教育潛移默化為最「作嘔」的善意。

    而江凜不願踏進任何一邊,她執拗地立在兩區交界----那是灰色的刀鋒,她踩得滿腳鮮血,仍不肯撤身。

    好像如果不這樣,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興許是因為白天勞累過度,身體超負荷運作太久,饒是自控如江凜,思緒也不禁混亂起來。

    賀從澤坐到她身邊,沒說話,就僅僅陪著她。

    林天航熟睡著,蜷縮成了一團,身上是賀從澤給他披上的外套,難得的安寧祥和。

    沉默良久,江凜似是有所緩和,開口問他:「賀從澤,我一直都很奇怪。」

    賀從澤懶懶挑眉,「怎麼?」

    「雪崩的時候,你到底為什麼下來救我?」

    「說出來不怕你不信,我當時什麼都沒想。」

    江凜看向他。

    「沒辦法。」賀公子十分無奈地聳了聳肩,低聲:「當一件事與感情扯上關係,就不存在理性和邏輯。」

    說實話,江凜有時候還挺服賀從澤的。因為好像不論什麼時候,這人嘴裡都出不來什么正經話。

    但緩解氣氛的本領倒是不錯。

    「很感動?」賀從澤淡笑著看她,眼底盛滿輝光,「那等我們活著回去,你考慮一下要不要睡我。」

    江凜的記憶被勾回很久以前,那時她說的「先睡了你」只是未經大腦的結果,沒想到還真被賀從澤給記住了。

    實屬黑歷史。

    「早點休息。」江凜懶得接茬,起身拍了下他肩膀,「說不定明天就有人來找你這塊金磚了,我也跟著沾光。」

    賀從澤從善如流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個吻,輕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多耗會兒我也不介意。」

    江凜眉角跳了跳,強忍住反手抽他的欲望,權當是被豬拱了手,冷聲道:「我介意,如果明天救援隊還沒來,我就考慮脫你衣服取暖。」

    賀從澤沒心肺般的揚眉,「樂意至極。」

    在貧嘴這方面江凜甘拜下風,她不再理會,徑直走回原位置,靠牆醞釀睡意。

    方才被噩夢驚醒時的張皇與不安已經盡數消失,這還是要歸功於某人了。

    長夜漫漫,江凜後半夜無夢,睡得十分安穩。

    隱約間覺得有暖意湧來,她毫不客氣地歪過去,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可苦了賀從澤。

    方才他怕她睡著時受涼,便伸手讓她半靠著自己,誰知這女人竟乾脆倚在他懷中,瞬間驚散了他繞在頭頂的瞌睡蟲,清醒大半。

    賀從澤身子微僵,平時雖沒個正經,但畢竟是男人,美人在懷熟睡,惹得他整顆心都亂掉。

    於是乎江凜翌日醒來時,首先入目的便是賀從澤那堪比網癮少年的頹廢臉色。

    她睡得舒服,站起身簡單活動了下手臂,蹙眉看著他:「你怎麼回事?」

    賀從澤擺手,有氣無力道:「閉眼就做夢,一晚沒睡。」

    「做夢?」

    「春/夢。」

    江凜:「……」

    她總覺得該遠離賀從澤這泥石流,奈何就這麼點地方,沒處可去。

    林天航隨之醒來,小傢伙揉了揉惺忪睡眼,朝洞外看了眼,突然「咦」出聲來。

    困意消失,他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裹緊衣服,便邁著小短腿跑了出去,興奮喊道:「有狗狗,有狗狗欸!」

    狗?

    江凜聞言霍然起身,當即去洞外查看,然而雪盲症發作,她只覺得雙眼刺痛無法睜開,目之所及模糊不堪,根本看不清是否是搜救隊。

    江凜剛要揉眼,卻被一隻手輕輕攏住了視線,緊接著,她耳畔傳來賀從澤低潤的嗓音:「是救援隊來了。」

    她心底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便覺身子一輕,她怔住,過了有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被賀從澤抱起來了。

    「放我下來。」江凜不太適應如此的親密接觸,她蹙眉,「我自己能走。」

    「你雪盲了,不想失明就閉上眼睛。」賀從澤無奈,對她道:「你怎麼這麼犟,就這麼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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