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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7:05 作者: 從羨
    江凜望著窗外,玄色瞳孔似要與深夜融合。她並不言語,眼底像是無人之境,荒蕪淒清。

    若說原先賀從澤對這眼神多感興趣,那現在他就有多無奈。

    江凜像是個軀殼,而她的靈魂並不是常駐戶,使得她平日既能活成一個鮮明的人,也能在深夜回歸空洞麻木的外殼。

    ----她一個人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

    她獨處的時候,也會像今天這樣傷害自己嗎?

    賀從澤默然,無聲收斂心底情愫,邁步走了過去,坐在床邊。

    江凜聞聲回神,側首看向他,方才眼底的空曠盡數消散,恢復平日清透。

    「江凜,我其實挺好奇的。」賀從澤沒看她,聲線平穩柔和:「你這種人,為什麼會選擇成為醫生?」

    江凜雖不知道他是搭錯了哪根弦,但還是思忖幾秒,坦然道:「我母親從小教我行善積德,醫生這個職業基本符合。」

    賀從澤眸色深沉,笑意未達眼底,幾分涼薄,「那沒人教過你惜命嗎?」

    江凜頷首,眉目清淡,語氣仿佛事不關己:「倒是有人教過我,『你自己的身體,是最好的宣洩對象』。」

    賀從澤倏地頓住,他定定望著江凜,妄圖從她表情中尋出半分開玩笑的意味。

    然而,卻是徒勞。

    賀從澤承認,自己在生江凜的氣。

    氣她過分勇猛,氣她不知求助,氣她不懂自愛。

    可她口中那如此露骨的自/殘言論,究竟是誰忍心灌輸給一個孩子?

    賀從澤有些僵硬,問她:「誰教你的?」

    江凜垂下眼帘,淡聲答:「男人,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賀從澤怔了怔,卻是瞬間反應過來----

    她將她的父親,稱之為「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但這種給孩子灌輸負面思想的男人,也的確沒資格擔起「父親」這個稱呼。

    透過江凜的隻言片語,賀從澤大抵明白,江凜自小受過的教育是兩個極端,母親教善,父親教惡。

    「你也沒必要氣我不要命。」江凜道,語氣平淡,「我之所以無所畏懼,就是因為我並不怕死。」

    死亡於她,不過是生命的最終義務,只看什麼時候履行罷了。

    賀從澤望著她,好似這時才頓悟了什麼----

    若人生有兩闋,大多數人分為喧囂與嘶啞,那江凜便是不同的那個。

    她的人生從開始,就是寂靜。

    賀從澤輕嘆一聲,突然沒頭沒尾的道了句:「江凜,人是種很脆弱的生物。」

    江凜嗯了聲,「頑強又渺小,生死都很簡單。 」

    「是。」他說,嗓音低沉,「我比一般人脆弱,我如果沒了你,雖然不致死,但也沒差。」

    賀從澤話鋒一轉,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道:「所以江凜,為了你能多看幾天我這張臉,先好好活著。」

    江凜:「……」

    這奇奇怪怪的勵志是什麼?

    她停頓幾秒,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什麼,有些好笑道:「我說我不怕死,又不代表我會主動去死,你在亂想什麼?」

    「沒辦法。」賀從澤聳肩,「你思想有時候挺危險的,讓我很沒安全感。」

    「我不會自殺。」江凜搖首,淡聲:「人間百般滋味,自己嘗過才算知道。」

    語罷,恰巧此時疲憊感湧來,她乾脆朝他擺擺手,重新躺回被窩。

    賀從澤垂下眼帘望著她,不發一語。

    江凜正處人生中最精彩的年紀,但她那顆心,卻好似已經過完了一生。

    她總是在自嘲,明里暗裡都不夠珍惜她自己,兀自套上枷鎖,畫地為牢。她像是人間漂萍,始終尋不到根基。

    而她看似冷漠,卻總願意為了旁人一星半點的真心,默默蹲下修補自己。

    半晌,賀從澤起身,道過晚安後,便離開了病房。

    其實他還有很多想問的事,可他知道,現在還不能操之過急。

    江凜是巍巍雪山,積滿冰雪,難以消融,每分溫熱都需千百倍努力。但每分溫熱,都能讓那冰棱華光四溢,瀲灩光彩。

    ----總該慢慢來。

    與此同時。

    臥室內燈光昏黃黯淡,中年男子帶著藍牙耳機,正在通話。

    「……原來是司莞夏叫人幹的。」他揚眉,問,「江凜怎麼解決的?」

    聽到對方的答覆後,男人稍怔,重複一遍:「直接打進了醫院?」

    他失笑幾聲,掛斷電話,將耳機摘了下來。

    「司振華還真是厲害……」 男人低聲道,語意深長,餘音在房間內迴響----

    「能養出一個怪物,和一個廢物。」

    -

    次日江凜出院,對外只說是聚會喝多了,並無人懷疑。

    她恢復得快,當天就上了班,賀從澤自然是不大樂意,但毫無懸念的被無視掉。

    江凜處理好手上的工作後,便去了趟李悅的病房,誰知剛好撞上了滿面怒容的李母。

    也不知剛才病房裡發生了什麼,李母怒氣沖沖,竟直接就撞過江凜肩膀,話也不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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