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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2:43 作者: 奈良辰
幽芷直到現今仍然能夠這樣保有自己的性子,或許旁的人會說她不諳世事、被過度保護,但對於她這個做姊姊的,能夠有人這麼呵護自己的妹妹,再好不過了。
「好端端……怎麼又扯到清澤身上?」幽芷蹙眉,不依,「姊姊,你告訴我,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見幽芷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幽蘭不由輕聲笑了,也不再敷衍,道:「芷兒,你曉得的……母親向來什麼都用慣最好的,我知道她吃不了苦。文員的薪水,實在不夠母親的開銷。」
這樣的原因,令幽芷怔住了。
半晌,略帶鼻音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可是,姊姊,你還有我這個妹妹,還有清澤這個妹夫,你怎麼竟……竟不來找我們?」
料到幽芷會這麼問,幽蘭長嘆一口氣,別過臉去,聲音很輕:「芷兒,你我從小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曉得我的脾氣的。」
「可是,」幽芷咬咬唇,「可是……」
「沒什麼可是,芷兒,這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好麼,相信姊姊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還是說回你自己吧,這次孩子雖保住了,但你母體還是虛弱,要安心養胎,曉得嗎?」提到養胎,幽蘭想起來今天自己來的目的:「芷兒,你的事剛剛我都聽說了。」幽蘭漸漸斂容正色起來,面容帶著一絲凝重,「但是,你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麼?」
心裡隱隱約約敲響不祥的警鐘,幽芷微微坐起身:「難道……有什麼不對?」
「打小,你雖說不是身強體壯,但從來不是體虛之人。你的滑胎跡象……其實是人為的。」頓了頓,憤憤不平道:「紙里終究包不住火!昨晚恰巧都給我聽到了,竟是靜芸和陸曼的謀劃!季靜芸送給你的香囊里放足了安息香!」
靜芸……和陸曼?
前面那個壓根不會想到的名字令幽芷舌尖打滾,根本無法重複出「靜芸」兩個字!
靜芸,為什麼會是靜芸?
為什麼竟會是靜芸?!
明明是學堂里一起成長的手帕交、明明是那樣真心實意對待的閨中密友!可是幽蘭這句很輕的話,卻如同一記鐵砂掌狠狠地擊中了幽芷的心膛!意外、錯愕、無法相信的心痛,幽芷失神,愣愣呢喃道:「為什麼?」
幽蘭明白,這句「為什麼」自然不是問的陸曼。嘆息:「因為,她嫉妒自己丈夫心裡的人一直是你而沒有她。」
她的丈夫----子鈞哥?
呵……原來竟是這樣,竟是這個理由。她們這麼多年的深交、這麼多年的情誼,居然敵不過一個男子!果真,夢到底還是冷的。情債輾輾轉轉,彼時的繁華聲,即使遁入空門,仍舊折煞了世人。
既然是靜芸、既然是因為那個香囊,算起來,居然是那麼久之前就已經情誼不再!
忽然之間,身心俱疲。
無言地闔上雙眼,剎那間仿佛長大了許多。過去的那座象牙塔,充滿友情、親情和愛情、滴水不漏的象牙塔,終於破了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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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三章2
渾渾噩噩地在床上躺了兩天,木然地吃飯、喝水,卻幾乎無法合眼。只要一安靜下來就能夠聽到姊姊的聲音,說著靜芸對她們友誼的背叛。
幽芷本以為自己的眼淚會止不住,哪知,根本沒有半滴眼淚掉下來。靜芸的所作所為,對幽芷而言打擊實在太大,大到所謂的「悲哀莫大於心死」說的或許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從父親離世的噩耗到姊姊做舞女的消息、再到現在知曉靜芸的所作所為,幽芷竟感覺到自己已經痛得麻木了。
記憶仿佛仍停留在過去,停留在她們相親相密的從前----
靜芸聽不大明白學堂里先生講的課,於是放學後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講給靜芸聽,從來都不會厭煩;她的生活圈子狹小而單調,靜芸曉得她的內向,所以時常變著法子逗她開心,帶她去電影院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們一起去爬山,一起去畫廊里欣賞油畫,一起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
然而那些,都隨著昨天的翻頁而逝去。
她們的友情,在靜芸決定同陸曼合作、將安息香放入香囊的那一刻起,就死了,被埋葬了。可她,已經痛到沒有精力再去質問靜芸了。質問之後,不過是讓自己的心再被事實狠狠地傷一次。
正這麼胡亂想著,忽然臥房裡的電話「鈴鈴鈴」地響了----
有一種極其強烈的預感,神使鬼差般地,幽芷在鈴聲只響了一次之後便一把抓起話筒,緊緊貼住左耳,問:「餵?是不是……靜芸?」
電話那頭顯然不曾料到幽芷會這麼直接,支支吾吾了幾聲才應道:「唔……幽芷,是我,靜芸。」
幽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卻掩不住其中的冰涼冷淡:「有什麼事麼?」
靜芸的聲音忽然染上了哭腔:「幽芷……幽芷對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是昏了頭了幽芷,我曉得我錯得徹徹底底……幽芷,幽芷真的對不起……」
相比那頭的泣不成聲,緩緩地,終於有一滴淚從幽芷的眼角滑落。但她還是僅僅重複了先前的那句話:「你,有什麼事麼?」
似乎沒料到幽芷的聲音會這麼淡然,頓了幾秒,靜芸抽抽搭搭地繼續道:「幽芷,我曉得我錯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當面道歉的機會?我知道沈家我現在是沒臉進去了,所以……幽芷,你可不可以到沈家對面的悅來茶館,讓我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
「不用了,你現在說的我已經聽到了。」幽芷下意識地想回絕。
然而那頭嗚咽的聲音又大起來,靜芸再次泣不成聲:「芷兒……芷兒,我不祈求你能原諒我,但給我一次補救的機會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那聲「求求你」到底還是讓幽芷動容了。或許是終究做不到完全不念舊情,也或者是因為一向古靈精怪的靜芸從來沒有說過「求求你」這三個字、從沒有過這樣哀求的語氣。罷了,就去一趟吧,為她們的友情劃下一個結束的句點,也好。
於是回到道:「好,我一會兒就到。」
穿戴好走到樓下,卻見黃媽慌忙攔住自己,擔憂道:「少奶奶,您要去哪兒?您現在身子還虛得很,有什麼需要的跟黃媽我吩咐一聲,我一定替您辦得妥妥噹噹的。」
幽芷微笑搖搖頭:「不用了,我就是在家呆了兩天有些悶了,想出去走走。」
「那,我陪您一塊兒去吧?」
「黃媽,真的不打緊,我就在附近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畢竟是主子的吩咐不可違,福媽也只好點點頭,再三叮囑道:「少奶奶,您可要好生小心哪!」
出門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嗅到外頭的花香,幽芷這才有了一絲「生活著」的感覺。
來到悅來茶館,總共就一層樓的鋪子,卻怎麼都沒有瞧見季靜芸。幽芷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轉念一想,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會比現下這樣更差的地步呢!於是便找了張空桌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等。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下午的陽光暑熱已經漸漸開始褪去了,靜芸竟還未到。幽芷蹙眉,暗自尋思靜芸怕是不會來了。心底默默嘆息,電話裡頭說得那般動容,竟都是謊話。其實早該料到的,連想要自己滑胎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做不出呢!
外頭似乎有人在唱著越劇,大抵是放的黑膠碟吧!「依依呀呀」的吳儂軟語拖著長音,似乎在唱「與君別離後,日漸黃花瘦」這樣的詞。
幽芷的心情愈發沉甸甸了。放下茶盞,轉頭看向外面,陽光依舊明媚。出來得夠久了,就此回去吧!一邊想著,幽芷一邊站起身來。哪料,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坐得太久一直沒有走動,腿有些發麻,還沒注意到,幽芷已經一個踉蹌向前面磕去。手忙腳亂地想攀住身旁的桌子,不期然中竟被人牢牢扶住----
抬起頭,「謝謝」的第一個「謝」字剛剛說出口,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滿是欣喜笑容的熟悉臉龐:「幽芷!」
楚幽芷未曾想過會在這裡遇到林子鈞,想起先前幽蘭告訴自己林子鈞的心意以及靜芸的所作所為,忽然怎麼都無法像以前那般面對他,於是只是微微笑著點頭道:「子鈞哥,好巧。」
然而林子鈞的下一句話卻讓幽芷驚詫不已:「幽芷,你久等了吧?剛剛路上有些堵車,所以我來遲了。」
意料之外的一席話,實在太過錯愕,幽芷甚至忘了自己還被林子鈞親親近近地扶著,下意識地皺眉:「什麼?子鈞哥,你在說什麼,我……我根本沒有約你啊!」
林子鈞聽聞也是一愣,隨後又笑開來:「幽芷,你生病生糊塗了吧?不是你讓靜芸轉告我在這裡等我的嗎?不然,你怎麼會也正巧出現在這裡。」
靜芸!又是靜芸!
如此一來,幽芷瞬間明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本以為已經心灰意冷的心到底還是被再次刺痛!靜芸,林子鈞對你重要我曉得,我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但是,難道你我之間的友情就真的薄如蟬翼、毫不留情麼?
是誰說,愛情最是痛,可友情、真真切切付出了的友情被背叛的時候同樣會深深的刺痛啊!
幽芷露出一個比哭還苦澀的笑容,淡淡道:「子鈞哥,你聽錯了,我只是恰巧到這裡來散心而已,並不曾約過你。」
林子鈞正欲開口,忽然聽到茶館門口一記厲聲:「你們在做什麼!」
同時向聲源處望去,來人立於跨進來的門口,薄暮暗光照在他的肩上、發上,一半明亮一半陰影,竟讓幽芷生出一種孤獨憂愁的錯覺。幽芷舒了一大口氣,如此慶幸此刻沈清澤的出現,至少她不必再這麼尷尬地面對林子鈞了。
沈清澤大步跨過來,怫然不悅地瞪視林子鈞,喝聲如同從牙fèng里擠出來的一般一字一頓:「林子鈞,你給我放開幽芷!」
看著沈清澤,不知他聯想到了什麼,林子鈞忽然茅塞頓開一般搖晃幽芷道:「幽芷、幽芷,我明白了,你剛剛的否認是因為他吧?是因為害怕他對你做什麼吧?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他傷害到你的!」
幽芷瞪大雙眼,根本沒想到林子鈞竟會這樣聯想!未來得及解釋,只聽沈清澤的語氣更為冰冷了:「林子鈞,你也有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好,你告訴我,是幽芷親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