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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2:43 作者: 奈良辰
    依舊是傍晚,他們踩著晚風踏著晚霞回家。

    深夜,整個雙梅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夜色,如此靜謐如此溫柔。

    幽芷身上的睡衣是二哥沈清瑜送的,說是共同經營廠子的德國人的禮尚往來。沈清澤沒說什麼,她也就收了下來。絲質的面料,玫瑰紅上點綴著些許羽毛形的亮片,領口有些低,但是在炎熱的夏日中穿著很涼快。

    沈清澤沐浴後進屋,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幽芷側躺在床上,那頭烏亮的頭髮瀑布一般地散落在枕間頸前,因為睡衣的領口太低,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膚。

    幽芷聽到開門聲,抬眼望去看到正站在門口定定不動的沈清澤,微微笑道:「回來啦。」

    然而過了幾秒鐘卻還不見他往裡走,幽芷奇怪道:「怎麼了?你怎麼不進來?」以為是自己有哪裡不對,坐起身來環看了看,仍是不明就裡。

    待幽芷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前已經是一大片陰影。沈清澤的眸子很亮,那樣定定地望著她。只一瞬,幽芷的臉便紅了,小聲道:「你……你,」說著便欲微微向後挪點。

    話音還未落,手腕已然被牢牢握住,熾熱的氣息從身前貼近。

    沈清澤俯下身,低下頭狠狠地壓住了她的唇。

    起初只是唇瓣被用力地吮吸摩擦,但漸漸地,似乎是不滿足,沈清澤開始向裡面侵入。絲毫沒有料到會有這樣一個鋪天蓋地的吻,幽芷的牙關毫無防備,就這樣輕易地被撬開,任他長驅直入。

    這樣近的距離,縈繞的都是他的氣息,他們幾乎全身上下都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幽芷覺得自己渾身都冰涼透了,從指尖到腳趾,全是麻人的冰涼。然而每一寸接觸他的皮膚卻又是燃燒一般的火熱,宛如置身於冰山火海之中,毫無退路。

    「唔……」

    幽芷喘不過起來,想要推開他,但根本是無濟於事,卻引來愈加強烈的掠奪。昏昏然,眩眩然,幽芷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被斬斷,他的氣息仿佛從唇舌一直蔓延到全身,抽去了她全部的氣力。

    直到她覺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狂風暴雨終於停止了,但他並沒有離開。

    良久,他才徹底放過她。

    終於能夠喘息,然而腦子依舊是一片混沌,沒有任何思考的力氣。他的手掌稍稍放鬆,她竟腰一軟,隨即雙手本能地抱住了他勁瘦的腰。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敲門的聲音,依稀聽見似乎是傭人說:「三少,您要的茶泡來了。」

    突然聞聲,幽芷陡然一僵,將臉埋地更深。

    沈清澤卻不放過她,硬是捧起她早已紅透的臉,嘴邊噙著一抹笑,依舊是那樣鷹般明亮光澤的眸子。

    門口的傭人許是因為聽不見回應,再次敲了敲門道:「三少,茶泡好了。」

    幽芷又是一僵,不假思索地開口,卻是結結巴巴:「我……我餓了……」

    沈清澤揚眉:「餓了?」

    幽芷起先搖搖頭,隨後又飛快地點頭:「對,我,我餓了。」

    沈清澤難得地「哈哈」大笑,拉起幽芷的手臂勾住她的腰,道:「好啊,那就去廚房看看吧!」

    廚房在樓下,由於是很久以前的舊式房子,樓梯是從房間旁邊一直通到天井的,起初只有一盞紙糊的燈仄仄照著,後來大抵是因為燈太舊了,換了一隻洋燈泡嵌在樓梯平台的天花頂,暈黃的燈光打下來,仍舊是仄仄,卻穩了許多。

    沿著樓下的一間間屋子走過去,樑柱上的大紅漆早已斑駁,頭頂上方的宮燈隨風搖曳著,一串串的尾穗也因風而舞。

    沈清澤牽著幽芷的手,走得並不慢,一會兒便到了廚房。

    不多久,廚房裡傳來陣陣笑聲,和著做宵夜的聲音,在夜晚聽來卻是那樣和諧。

    雖說自小到大家裡頭都有傭人伺候,但幽芷多少還是會做宵夜的。廚房裡的麵粉很多,於是她決定包些餃子,再做幾張餅。

    原本幽芷在打散蛋黃、切完胡蘿蔔絲和芹菜之後正在揉麵團,沈清澤在無所事事了良久之後終於撈到了切斬碎肉的差事,然而切斬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放下刀來,取了放在一旁的兩隻雞蛋就對敲。蛋黃蛋白倒是不曾流進碗裡,卻掉了好幾塊碎蛋殼。

    幽芷見狀瞪大雙眼,也顧不得正在揉麵團,氣道:「你……你,淨搗亂,不讓你待這兒了!」

    沈清澤微微一笑,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搗亂了。」

    幽芷咬咬唇:「你這人,怎麼,怎麼……」

    怎麼變得這麼快。前不久還是那樣氣壓一切鋪天蓋地深情款款,後一瞬竟變得這般孩子氣,就像個孩童一樣的以添亂為樂。

    但幽芷當然說不出口,話到嘴邊已經是:「算了,你來揉麵團吧,我把碎殼挑出來。」說著走過去。

    終於一切準備工作都就緒,就剩下包餃子了。

    只是他們兩個人吃,並不需要包多少,所以幽芷包了三四個之後就去燒水了,沈清澤自然是接替下來繼續包。

    待幽芷回來一看時,由於前車之鑑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端起面盆往旁邊挪了挪,一一改造方才沈清澤包的餃子。

    數一數,有三十六隻餃子,幽芷滿意地拍拍手,應該是夠了。

    沈清澤又繞過來,在幽芷身後徘徊來徘徊去,幽芷哭笑不得:「你到底在做什麼?」

    沈清澤理所當然:「看你包餃子啊!」

    幽芷撇撇嘴:「算了,不理你,真沒想到在人前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沈三少私底下竟是這番模樣,幼稚。」

    沈清澤佯怒,大聲道:「竟敢這樣評論你的丈夫?」

    幽芷回過頭,瞧見他眼底的笑意,端起包好餃子的竹簟往灶頭走:「水開了,我去下餃子。」邊走邊對沈清澤輕輕一笑。

    只是沒多久的工夫,回到桌旁的時候,卻見沈清澤抓了一大把的黑芝麻直往麵餅上撒。

    幽芷一驚,急急道:「你做什麼?」說著便欲推開沈清澤。哪料沈清澤擋在跟前竟怎麼也不肯,幽芷急了:「你,你快讓開啊!」

    沈清澤神定氣慡,淡然道:「不急,你看我給你變出幾個字來。」

    四塊麵餅一一被舉起來再放下,當放下的時候,多餘的黑芝麻早已不見,只剩下粘在水上的那一些。

    果真是四個字,變出四個字來。

    清澤,幽芷。

    整整齊齊的四個字在麵餅上用黑芝麻書寫出來,緊緊地挨在一起。

    幽芷沒有想到會真的變出字來,而且還是這四個字。

    清澤,幽芷。

    多好。

    多好的四個字,緊緊密密地挨在一起,白底黑字,如此醒目。就宛如他和她,緊緊密密地在一起,如此溫暖。

    有晚風吹進來,吹揚了她的衣角。

    沈清澤轉過頭來,看到幽芷傻傻定定地望著那四張麵餅,眼角紅紅的,泫然欲泣的樣子。

    沈清澤靠近她,語氣中帶著關切:「傻芷兒,哭什麼?我寫這四個字可不是要讓你哭,我希望你,天天都高高興興,笑逐顏開。」說著就抬手幫她揩去眼角的淚。

    只是剛揩到,沈清澤就頓住了:手上淨是白花花的麵粉,此刻一揩,竟就這麼揩到幽芷臉上去了。幽芷也很快反應過來,抬起來看了看自己手上也滿是麵粉,於是不加思索地便往沈清澤臉上擦。看他立即也變成一隻花貓,不禁破涕為笑。

    就這麼忙乎了好久,夜宵終於都做好了。

    她咬一口他寫了字的麵餅,香蘇鬆脆,留香唇齒。

    沈清澤湊過來,張嘴也咬了一大口。

    她覺得心裡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溫暖。

    仿佛吃下那四張餅,她和他,就永遠都親親密密地在一起,再不分離。

    這樣神仙眷侶的日子過了四天。

    第五天的下午,幽芷和沈清澤午膳過後睡了一會,兩人窩在床上說著些體己話。剛剛醒來沒多久,多少都帶著還未清慡的迷糊。幽芷鑽在沈清澤的懷裡掰著他的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按弄。沈清澤吻吻幽芷額前的發,牽唇微笑。

    「清澤,我忽然好想吃剁椒豬蹄。」剛睡醒的聲音軟軟糯糯,幽芷閉眼咂咂嘴,撒嬌一般道。沈清澤佯裝薄怒:「好你個芷兒,竟然諷刺我的手是豬蹄!」幽芷咯咯笑開,仍舊是那樣嬌軟的語氣:「我可沒說,分明是你自己對號入座,橫豎都怪不著我!」沈清澤曉得幽芷一向最怕別人撓她痒痒,故意邊撓她腰身邊在她最敏感的耳垂邊呵氣:「倒還是我自己意會錯了,是不是?是不是?」

    「呵呵呵……哈哈……」幽芷被撓得舉雙手投降,笑得在床上直打滾,逃著滾著都已經到了床邊,一邊氣喘吁吁地求饒:「我、我錯了……哈哈……相公你大人有大量,就、就饒了我吧!哈哈、哈哈……」沈清澤故作思考了片刻,才裝模作樣說道:「好吧,既然娘子如是說,那為夫就赦你無罪!」說著終於放開了幽芷。

    幽芷在床邊坐定,臉蛋上紅撲撲的,額前還沁出了絨絨的一層汗,在沈清澤看來是那麼的誘人----下一秒,沈清澤已經俯身向前,一把攫住幽芷的雙唇,不斷地輾轉反覆、細細描摹。幽芷被他突然的這一吻嚇了一跳,剛剛張口就讓他趁虛而入,火熱的舌長驅直入,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氣息充滿她的口腔,她的周身,她整個心房。

    良久,久到幽芷雙頰酡紅眼神迷離、一點力氣都沒有地攀在他臂彎,沈清澤才慢慢放開了她。見她又是這副可愛的神情,沈清澤忍不住又俯下身,只是這次卻是----輕輕咬了一口她露在外頭的小巧鎖骨。

    幽芷有些吃痛,終於回過神來,但也羞得滿面通紅,原本想斂聲罵他一句「討厭」,誰知話說出來之後卻變了味,完全是欲說還羞的撒嬌語氣。沈清澤笑得雙眼透亮,湖水一般的眸子似乎要將幽芷淹沒:「娘子,是不是還在邀請為夫?」

    楚幽芷哪裡肯讓他揶揄,抬起手來就想打開他那張得意洋洋賊笑嘻嘻的臉,然而不料----

    右手腕因為被睡毯勾住,抬手的時候在床邊一磕,竟然聽到有什麼碎裂的聲音!

    是一隻玉鐲子!雖然不是上好的和田玉,但也通靈翠綠,那是靜芸曾經送給她的禮物!然而此時,那隻玉鐲竟然毫無預兆地從腕上脫落,「砰」地一聲掉到地上,清清脆脆,斷碎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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