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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0:52 作者: 楚寒衣青
    鬆動的柵欄好似又被加上了一層防護。

    這層防護像層厚實的皮毛,裹住了俞適野,讓他暫時從冰冷的環境中解脫出來。

    「是和以前一樣,哪裡都一樣。」他頓了下,看著自己睡著的位置,突然說,「不過我過去睡在另外一側,這是你睡的位置。」

    「不是。」

    俞適野挑挑眉,略帶疑惑。

    「從你離開之後,就不是了。」溫別玉敲敲床的另一邊,輕巧回答,「從那一天開始,你的位置就被我占據了,它現在是我的位置了。而我原來的位置,還是我的位置,你已經沒有位置的。你剩下的所有位置,就是我們現在這種姿勢下的……」

    溫別玉難得沖俞適野揚揚眉。

    「我身上的一點點。」

    「這也不是不行。」俞適野彎起嘴角,伸出手臂,攬著人的腰,在對方耳旁喁喁細語,「不過,你還記得我為什麼會睡那一頭吧?因為我睡覺的時候習慣往左滾,如果直接睡在左側,向旁邊一滾,馬上滾到了地板上,以前是我自己一個人滾下去,現在的話,很可能就是我們一起下去了,腦袋一起撞在地板上……」

    「……」溫別玉開始深思熟慮。

    俞適野瞅著人的表情,看對方的神色漸漸往捨生取義的方向移動,頓覺好笑,連忙做了個打斷:「當然,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們可以——」

    他朝床的旁邊一看,看見了床頭櫃,於是把它拖出來做臨時道具。

    「把這個往外挪一點,當個護欄,擋一擋,就掉不下去了。」

    「就你辦法多。」

    溫別玉輕哼一聲,將床頭櫃推回牆邊,可能力量一時用得大了些,將兩個抽屜直接震得滑了開來。

    俞適野順勢伸了把手,將第一個抽屜退回去,要推第二個的時候,才發現裡頭放了個白色的信封。

    一眾熟悉的物品之上,放置了份陌生的信封。

    信封是純白的,上邊一個字也沒有,只有泛黃的邊角,昭示了些時間的痕跡。

    俞適野頗感奇怪,上手一摸,就摸出裡頭收著封信:「怎麼這裡還有一封信?是我離開之後你放進去的嗎?」

    但溫別玉也不認識這封信。

    他搖搖頭:「不是我的。」

    說完了,他皺眉思索片刻,告訴俞適野:「我已經好久沒有睡這邊了,更不會去動柜子,有可能是我雇的阿姨,從地板上撿到了放進去的……也不對。」

    他自己提出可能性,又自己將這個可能性否定。

    「阿姨就算撿到了什麼東西,也不會隨便放進去的,也許是我爸媽放的?」

    「你爸媽?」

    俞適野依然覺得有點奇怪,他低聲自語著,將手上的信翻來覆去地看。

    「看著這封信也有些年頭了,你爸媽是什麼時候將信落到這裡的,都沒有來找找嗎?」

    自看見了這封信開始,他心裡頭就有模模糊糊的懷疑,但又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懷疑些什麼,封口沒有封,他輕捏信封的兩邊,即刻將封口打了開來,看見收在裡頭的,微泛褶皺的信紙。

    那是沾了水後的痕跡,斑斑點點印在信紙上,像極了人的淚眼……

    心臟過電似的麻痹了一下,隱隱約約的預感,變成了真。

    俞適野突然明白了手裡的信是什麼。

    虛偽的,脆弱的防護在眨眼間崩碎,一直困在心中的東西傾瀉而出。

    他臉上血色在眨眼間褪個乾淨。

    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意識到手中信件的同時,他還聽見溫別玉還在說話:「我怎麼知道?也許這封信對他們來說不是特別重要,所以丟了也沒有找,也許……」

    還在舉例的溫別玉看見了俞適野來不及藏起來的表情。

    他同樣意識到了什麼。

    他嘴唇動了兩下,真相沒有經過大腦,而本能地,自行從口中吐露出來:

    「也許這是和我有關的……」

    最糟糕的情況,連夢中都恐懼的未來,還是出現在眼前了——

    俞適野看見溫別玉沖自己伸出手,他的目標是他手上的那封信。

    而他倉惶地抽手,將信封藏在自己的身後,他的手肘重重撞到了木製床頭,半邊胳膊都是麻痹的,他還想要將東西藏起來,可麻木的手完成不了這一舉動,而浮現在溫別玉臉上的茫然和無措,也像束縛帶一樣,將俞適野死死捆在原地,讓他一動不能動。

    他聽見溫別玉的聲音。

    「這是爺爺的……」

    這是爺爺的信。

    「這是爺爺留下的……」

    這是爺爺留下的遺書。

    「你所知道的事情,你一直沒有告訴我,是因為,爺爺是……」

    溫別玉的聲音很輕,怯怯的,像個做錯了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這一刻,他們似乎都在逃避真相。

    但血色淋漓的真相,依然迫近他們。

    於是溫別玉最終說出了這兩個字。

    「自殺……」

    飛旋著的暈眩擊中了俞適野,鋪天蓋地的血液再度淹沒過來,它們流動,攀爬,凝固,最終環繞著俞適野,合成一棟紅色的房子。

    沒有窗戶也沒有門的,暗沉沉,冷冰冰的囚室。

    俞適野覺得自己只是輕輕用了力,可不知怎麼的,掌心被指甲劃破,手上的血灑在了白色的信封上,他恍惚著拿手去擦,沒有用,只將血跡越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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