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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0:52 作者: 楚寒衣青
    俞適野勸道:「之前您帶我們遊覽的時候,也沒見您嫌麻煩,怎麼輪到我們帶您,事情就突然變得麻煩了?」

    「我……」

    「和我們一起去一趟吧,一來一回,總共也不要一天,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溫別玉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這一趟您不止可以親眼看看東京塔,還能見一見在東京生活的孩子,一天之內能達成兩種願望,還是挺合算的。」

    老店長是個乾脆人,被兩人輪流一勸說,他不再猶豫,重重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我明天和你們去看東京塔,但不去見那癟犢子!」

    ***

    兩人當然沒把老店長的話當真,做母親的要見孩子,那是早一個星期,話里話外,每天念叨;做父親的要見孩子,則非得等到兩兩見著了面,才硬邦邦來一句,「我是路過的」。

    秋留野市距離東京真的不遠,沿著高速開一個小時就到了。

    紅色的高塔獨樹一幟,掩映在城市的綠樹之間,襯托著天藍的布幕,穿插過絲絨似的雲朵,頂天立地地駐守著這座城市。

    俞適野正欣賞高塔,直至不經意的一個轉頭裡,看見了站在旁邊的老店長。

    老店長呆呆站立著,穿著過時的衣服,挺瘦,也老,像一株長了一圈圈年輪的老樹樁杵在地上,在忙碌又摩登的世界裡格格不入。

    可他與遠方的高塔又有一兩分的相似,它們同樣佇立著,堅強的挺著背脊,守候在屬於自己的地方。

    這一幕讓俞適野不覺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時間總在靜默中流逝,半晌,魂兒也飛到高塔上的老店長回過了神來,他眼中交織著釋然與滿足,好似還沉浸在多年願望終於實現的快樂之中,連聲音都變得輕了:

    「今天真是多謝你們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俞適野提議:「都到了東京,要不要給孩子一個見家長的機會?」

    後頭沒有回答,於是俞適野朝鏡子裡溜了一眼,看見坐在後排的老店長將臉轉向車窗外的方向,

    看著那些車水馬龍和時尚新奇,臉上是一種被震懾的茫然,茫然中又透出一種好奇與羨慕的神氣來。

    俞適野順勢看了一眼。

    大大小小的招牌林立在高聳的建築群上,密集的車流將道路覆蓋,無數行人等候在交叉的全向十字路口前,那些橫在地上的白漆,像是欄杆,像是通道,搭載著人流,通向鋼筋林立城市。

    幾息靜默,老店長終於從這個全新的世界裡反應過來了,接上俞適野剛才說的話:

    「……不用了,他天天加班也見不著人。過去只是和他媳婦大眼瞪小眼,他媳婦不自在,我也尷尬,沒意思,沒意思。」

    俞適野不再說話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又知道老店長家裡的事情呢?

    ***

    總是知道了目的地的路程更加快捷一些,出門還嫌有些遠的路在回程的時候可近了,只是車上打個盹的時間,車子就停在了熟悉的居酒屋前。

    老店長下了車,回程的路上,他得知了溫別玉會做飯之後,就非要送溫別玉自製的醬料,說是感謝他們今天的辛苦陪伴。

    溫別玉也沒有拒絕,下了車,同老店長一起進入店鋪拿東西。

    俞適野就不去湊熱鬧了,他開車開得有點累了,下了車,在外頭站一站,還沒走兩步,突然感覺腳下的地面有點抖。

    這個瞬間,俞適野還有點納悶。

    難道最近缺乏鍛鍊,身體太虛,走路不穩……?

    他下意識地眼睛,朝左右看了看,才發現抖動並不止存在於自己身上,就連道路兩側的房屋,也正輕輕顫動。

    他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地震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揭露他們分手的第一層理由~

    第二十三章

    當俞適野意識到地震的同時, 街道像是自沉眠中被顛上了發條的玩具盒子, 鏈條一絞,絞得門窗齊齊開放。可除此以外,再沒有更多的動靜。那些敞開的口子像吸納光線與聲音的通道, 陰沉沉的,任什麼進去了, 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俞適野的目光自這些缺口處一掠而過,他沒空思考為什麼沒人出來, 只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將目光轉向身後的居酒屋。老舊的店鋪還是一副老舊的樣子,門前的帘子在地震之中微微顫動, 像狂風裡抖在枝梢的嫩葉。

    它抖得這樣勤快, 以至於俞適野總覺得下一個瞬息,這副帘子就會被人掀開,剛才進去的溫別玉將再帶著老店長從裡頭出來。

    他沒有等到人, 只等到了嘩啦啦接連的炸響, 像是無數瓷器一股腦兒全砸在了地上。這些接二連三的清脆聲響中,依稀還有一道模糊的悶哼,在層層疊疊炸響的間隙里,見縫插針地鑽出來,一路鑽到俞適野的腦海里。

    這是溫別玉的聲音!

    俞適野感覺到了一點兒恍惚, 恍惚還殘存在腦袋裡, 他的身體已經自動行動起來,猛地向前快跑兩步, 已經跑到居酒屋的門口。

    粗糙的木頭門框抵在了他的掌心,這一點點的尖銳刺破了俞適野腦海中虛幻的泡沫,他一下冷靜下來,冷靜著俯下身,調低重心,扶著門框的手與雙腳同時用力,整個人如同獵豹一樣,躥入居酒屋。

    一步跨出,光暗驟變,居酒屋的小窗戶被地震中掉下來的掛畫遮了大半,剩下的口子裡篩出幾縷探照燈似的光,打在室內,先打出一室浮塵,再直通通地照亮一地的碎瓷和傾倒下來的壁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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