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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20:52 作者: 楚寒衣青
    可俞適野既不茫然,也不生氣,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進入了談判的狀態,以最簡便的方式和最冷靜的態度,為自己追求最大的利益。

    哪怕在事情結束之後終於露出了一點不耐煩不高興,這些不耐煩不高興也在離開醫院時候立刻消失。

    從頭到尾,都像個旁觀者。

    溫別玉閉上了眼睛,他心中的感覺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形容,說也奇怪,剛才坐在床上等俞適野的時候,明明困得閉閉眼就能昏睡過去,可現在真躺下了,困意卻走失了,他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感覺有點難熬。

    就在這時,熊的那一側,突然傳來了一些細碎的動靜,不是聲音,是有人在床上翻身時候帶來的一些顫動。

    溫別玉一開始沒有在意,直至感覺到有過於頻繁的輕微的動靜從對面傳來。

    他有些奇怪,也有些預感,撐起身體,再一次看向床的另外一側。

    俞適野翻了個身,側身睡著。他的身體蜷起來,臉埋在熊的肩膀處,被絨毛擋住了表情,但露出被子的一隻手,屈握成拳,時不時收緊一下,身體也在同時不安的動彈著,溫別玉剛才所感覺到的動靜,就是從這樣細小的反應中傳遞出來的。

    溫別玉注視了一會,將橫在兩人中央的熊拿走丟床底下。

    沒了遮擋,他再湊近一點,總算在黑暗中看清了俞適野的臉,對方閉著眼,但拉直嘴角,擰起了眉頭,整張面孔都很緊繃。

    俞適野睡著了,正做噩夢。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溫別玉已經抱住了俞適野。

    他躺了下去,和俞適野面對面睡覺,他的手臂橫過俞適野的身體,來到對方的背後,手掌貼合在對方的背脊處,力道均勻的撫摸著,試圖驅散困擾俞適野的噩夢。

    擁入懷中的身體比溫別玉預想的還要僵硬,俞適野杵在那裡像一根木頭,而這木頭還蓄勢待發,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緊實有力的,都在和什麼東西較勁角力。

    一會兒後,也許背後的安撫有了作用,俞適野的身體慢慢變軟,看著似乎逐漸擺脫了噩夢的影響……但立刻的,有聲音響在溫別玉的耳旁。

    溫別玉才知道,對方不是睡安穩了,而是醒來了。

    「……別玉?」

    「嗯。」

    「我做了一個噩夢。」

    「什麼噩夢?」

    和人說了兩句話,俞適野清醒許多了。他頭腦清醒著,身體卻相反,一種刺麻的感覺遍布了他的身體,這可能剛才睡姿不好,壓迫到了血管的緣故。

    俞適野慢慢說:

    「我想想……是一個很可怕的生存類夢境。我跟著一船人到了一個荒島度假,結果還沒上岸,船就觸礁了,好不容易游過最後一段距離,天又下了暴雨,在暴雨之中我們衝進小島,結果小島是蟲子的聚居地,這些蟲子拿著電鋸,追殺我們……」

    「《異形》加上《電鋸驚魂》?」

    「差不多吧,反正是個又恐怖又累人的夢,光在夢裡馬拉松衝刺就累得我出了一身汗。」

    他們說話的時候,溫別玉的手依舊放在俞適野的背上,還是不疾不徐地拍著。

    俞適野被人拍得都有點打瞌睡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正好醒來久了,血液也終於從脊柱的位置流向身體,像一道熱流似,驅散了那些麻木和冰涼。

    「晚上沒有嚇到你吧?」

    「嗯,嚇到了。」

    俞適野頓時沉默了,他本來都做好了聽溫別玉說不在意沒嚇到的,但結果,溫別玉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他無語半晌,抱怨說:

    「你這樣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你知道。」

    俞適野確實知道,這種事情他們做過很多次。

    他將蜷起的身體舒展開來,抬抬胳膊,將手臂搭在溫別玉身上,稍一用力,溫別玉就整個進入了俞適野的懷抱,俞適野再拿下巴蹭了蹭對方的發頂:「我錯了,別生氣。」

    溫別玉:「……嗯。」

    貼得這樣近,兩人都感覺到對方的心正抵在自己的胸口跳動。俞適野覺得這個距離實在有點過了,於是他出聲。

    「有點渴,我去喝杯水。」

    他放開溫別玉,下了床。安置在近地面位置的感應燈感應到有人體在行動,倏地亮了起來。

    那是貼在牆壁折角處的感應燈,高度正好到人體的膝蓋處,細細的一條,有點像演唱會時揮舞在粉絲手中的螢光棒,但更加簡約時尚,恰好到處。這些感應燈差不多每五米左右鋪上一根,這樣無論俞適野走到哪裡,光線都不昏暗不刺眼,對半夜起床的人非常友好。

    原來這個房子有這麼多自己沒注意到的設計。

    住了這麼久才發現,有愧於他設計師的身份。

    但也不能全怪他不敏銳,之前他根本不想知道這個家是怎麼裝修和設計的。

    外頭傳來了一些響動,是俞適野喝水的聲音。而後,方才熄滅的夜燈再次亮起,俞適野又帶著一身光亮回來了。

    兩人一左一右在床上躺好,中間的熊到了地上,沒再回來,他們似乎睡得近了一些……但並非如此。

    溫別玉重新閉上了眼睛,他的思想猶如一台精密的儀器那樣緩緩轉動。

    俞適野對夢的描述是假的,他做的夢,絕非他嘴上說的那樣。

    俞適野起床喝水也並非真想喝水,他只是在不經意越過界限的兩個人之間,重新拉出一道正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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