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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18:08 作者: 功名半紙
    這一刻,很多話都沒有了說出口的必要。他們都懂了。

    他說不出挽留。

    唐澤也有點嫉妒沈逸的坦蕩,揮一揮衣袖就走了,多情是他,瀟灑也是他。他的喜歡是明目張胆的陽謀,是春風化雨的潤物無聲。可唐澤無法抵抗。他曾經把心光明正大的放在他眼前,把親近化在情意里,卻也把告別化在情意里。他連疼痛都能□□裸的帶著笑的展露在唐澤面前。他能不費一兵一卒就向自己傳達了所有的信息,讓他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他有太堅韌也太美好的靈魂,他是自由,也是一出現就註定給自己上的枷鎖。

    斷了線的風箏在天上飛,地上放風箏的那個人卻跑的比飛的還自由。

    或許曾有一個維度一個時間他們靠在了一起,但是百年難得的天文現象過去以後,他有他的軌跡,自己也會有自己的方向。

    時間是公平的,它不斷往前。時間也是無情的,它只能往前。

    他不善於多愁,卻也控制不住自己發紅的眼睛。

    「走吧。」沈逸微微笑著,向唐澤伸出手。

    唐澤遲疑了一下,面前的這個男孩子的微笑一如初見。他也就模糊了眼眶,不由自主的把手放了上去。

    他和他走在淋漓的夜色里,身前是微光,也是即將迎來的明天。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結束了,當然他倆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知道對不起你們,允許你們打我。

    從我寫下這篇文章的第一個字開始,我就從來沒想過他們會在一起。

    喜歡是有的,失控也是有的,從第一次見面,到日常相處,還有一些重點事件的推進,這是一個過程。

    但是每個人都在成長啊。他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也知道什麼做錯了什麼可以改正,什麼是生命里的意外的美好。

    只想說一句話,他們遺憾,但不後悔。

    就,結局是不會有結局的,故事一直在發生。

    ☆、番外一:秦雪

    (一)

    秦雪的母親死的很早,這些年來,她幾乎不怎麼記得母親的樣子了。

    最深的記憶就是母親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手裡折了段樹枝在地上寫字。母親穿著破舊的衣裳,佝僂著身子,嘴裡喃喃地翻來覆去的念著幾個字。

    年幼的她好奇地蹲在媽媽的旁邊,認真看她在地上畫畫。

    她仰起頭問:「媽媽,你在畫什麼呀?」

    母親從來不理睬她,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翻來覆去的念著那幾個字。

    問多了,秦雪就不問了。她只是長久地蹲在母親身邊,看她一得空就在地上寫字。只有在那時候,母親仿佛才是活著的。活在遙遠的,她不知道的世界裡。

    活在她的過去。

    後來秦雪完全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卻獨獨記住了她那時候溫柔寧靜的神情,和她念叨的那三個字。

    母親的手因為長期勞作變得很粗糙,然而她在地上寫的字卻很好看,比老師寫的都好看。秦雪上了學才知道,那不是畫,是漢字。

    她借了老師的字典,按著對圖像的記憶找了很久,才知道那三個字在紙上長什麼樣。

    張書銘。母親又輕聲念。

    父親賭錢輸了回到家,看到母親寧靜地坐在那裡微笑,儘管飽受摧殘,卻仍然掩蓋不住她的美麗。母親不曾對他顯露過的溫柔神情讓他火冒三丈,他抬起腳狠狠踹了母親一腳,叫罵道:「笑笑笑,一天到晚就知道坐在這裡笑,去你媽的喪門星,真他媽的晦氣,老子看見你就來氣。我怎麼就買了你這麼個神經病回來!」

    秦雪害怕極了,她從屋裡跑出來使勁抱住母親,尖聲喊道:「媽媽不是神經病!不是喪門星!」

    父親聽見小女孩尖促的聲音反駁他,更加惱火,順手拿起板凳朝她身上呼。秦雪抱著頭大睜著眼睛承受著,一聲不吭。

    直到父親撒完了氣,罵罵咧咧的進房睡覺時,她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

    身上好痛。

    這時候母親也坐了起來,她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坐在地上,用手指在磚塊上寫著十年如一日的那幾個字。

    秦雪啞著嗓子叫了聲媽媽。

    母親則一遍一遍的念著張書銘。

    秦雪蓄了很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她忽然狠狠厭惡起張書銘這三個字來。

    也開始厭惡無所作為的母親。

    孩子的恨意純粹而強烈,直到多年以後,也未曾改變。

    然而這樣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秦雪的世界就變得徹底不一樣了。

    母親死了。

    是在去街上的途中。母親精神好些的時候也能自己去街上買東西,神情舉止都很正常。直到後來秦雪才發現母親那時候的精神好些不過是更深的犯病。

    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姑娘。或者說,女學生。總之,不是一個母親也不是一個妻子。

    母親在路上的時候被車撞死了。撞人的是個年輕的男孩,家裡很有錢。撞死了人之後他們找到父親,父親一開始很憤怒也很傷心,她聽見他說:「我老婆去街上前好好的,回來時卻成了一攤泥。你們說說怎麼辦,這事兒沒完!我現在就去報警!」

    父親還沒怎麼動,就被一群人拉住了。

    一個女人說:「我們都知道你那老婆是個神經病,買過來的。你鬧了也沒用,不如我們私了。」

    父親嚷嚷著:「買過來的怎麼了,那是我老婆,給我生孩子的!她上街上的時候可是正常的!」父親說著,把她從旁邊一把扯過來。

    那女人說:「我們私了,你開個價吧。」

    父親又搡開了還沒站穩的她,罵道:「老子可是花了一萬塊錢帶回來的女人,兒子還沒生出來就死了。現在留下我們父女倆,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這情況,所以這錢不能少。」父親骨碌碌一轉眼珠子,高聲說:「最起碼給我十萬!」

    女人價也沒還就點頭應了。

    意識到還能再宰,父親後悔了,他連忙說:「十萬少了,少了!我可還要養個女兒!」

    那女人嗤笑了一聲,蹲下身子看秦雪。

    秦雪的長相隨她母親,所以儘管整個人都很落魄,但也不能掩蓋她的可愛秀氣。女人一雙白皙的手撫上秦雪的臉,秦雪沒動,眼神中全是冷漠和戒備。

    女人說:「十五萬。留五萬給你女兒吧。」

    父親狂喜。

    秦雪卻感覺骨頭fèng里都有風颳過去,冷得她牙齒發顫。痛徹心扉。

    ……

    因為那筆不菲的賠償,父親很快勾搭上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父親和那女人結了婚,在女人的要求下,父親一咬牙貸款買了房子,去了城裡。在女人家裡的關係下,父親找到了一份工作。沒過幾個月,女人就懷孕了。再過了幾個月,她就生下了父親夢寐以求的兒子。

    家裡也開始像模像樣起來。

    唯一被遺忘的人就是秦雪。

    或許是因為日子變好了,父親不再打罵秦雪。也可能是遺忘。人逢喜事,父親的精神好了很多。那個女人很是潑辣,把父親管的唯唯諾諾,一點都沒有當初虐待母親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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