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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13:45 作者: 瓦昂蘑菇
百科上甚至還有他的詞條,雖然只有簡單的介紹,但是不難看出編錄者對江海的欣賞,這位B大中文系畢業的才子,對詩文充滿了熱情和想像力,他的現代詩浪漫又不失童趣,曾獲得多個國家大獎。
退出百科,江盼又看了其他的評論,顯然江海雖然獲得多個大獎,但知名度卻高,也僅僅出版過兩本薄薄的詩集。可是寥寥的評論里無一例外都帶著惋惜,說這顆中國現代詩壇上的明星,還未等升起便已經隕落了。
江盼不懂詩,但卻看的懂那些榮譽和評價。
這樣一位詩人竟然是原主的父親?江盼無法想像,更確切的說,今天從回家所看到的這一切,都與她的想像中的大相逕庭。
而她心中的疑惑卻加深了,為什麼富裕的家庭會讓江盼的生活如此窮困?為什么弟弟和母親的態度如此惡劣?
這一切的不合理,會不會與江海的去世有關,而江海的去世,又是不是跟江盼有關呢?
江盼把詩集和相冊都放回書櫃裡,覺得溫暖的房間裡突然有些寒意。她揉了揉手指,繼續在書櫥里翻找,希望可以找到能解答她心中疑惑的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這個家庭看起來正常一些。江盼相信,這也是原主所一直期盼的。
當客廳里傳來門鈴聲的時候,江盼剛用自己鑰匙鏈上的一個小鑰匙打開了書櫃下面的抽屜。
她豎起耳朵聽了聽,來的似乎是一個小孩兒和她的家長,那家長的聲音客氣又抱歉,「對不起啊老師,實在是沒有別的時間了,只好這個點兒來麻煩您。」
江盼媽媽的聲音響起來,溫柔動聽,「沒關係,小孩子想學琴這多好啊,過來坐吧,我聽聽你這一周練習的怎麼樣。」
簡短的交流過後,鋼琴的聲音在客廳響了起來。
江盼的媽媽是本地的鋼琴演奏家,原本在文工團工作,後來因為身體原因病退了,但是因為口碑還在,所以仍舊有不少的人來找她學琴。
伴隨著屋外斷斷續續的彈奏聲,江盼看到了抽屜里的東西,那是一些十年前流行的小玩偶和編織手鍊,以及兩本字跡幼稚的日記。
原主沒有記日記的習慣,但是這兩本跨越她十一十二歲的記錄,卻清晰無比的給那段灰暗的歲月留下了印記。
門外的鋼琴聲伴著輕柔的說話聲,江盼完全的沉積在了日記里的回憶中,當樂曲聲戛然而止,她也抬起了頭,滿臉震驚。
原來媽媽的漠視,確實來自於江海的死亡。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江盼,吵著鬧著要跟爸爸去水庫邊玩兒,就是那樣的一次任性,讓她險些喪命,而江海為了救自己的女兒,最終使得一個家庭再不完整。
江盼的母親是個非常浪漫文藝的人,哪怕是有了孩子,她最愛的仍然是自己的丈夫。所以這樣的打擊讓她無法承受,如果說她有多愛江海,那她就有多怨恨江盼。
可江海已死,江盼又是自己的孩子,她自己在痛苦的掙扎中生病臥床了幾個月,之後就開始了對江盼的漠不關心。她沒有辦法拋棄她扔了她,哪怕是用她交換也換不回她最愛的那個人,所以就裝作不存在好了。
大部分的時間裡,江盼的母親都把她視為空氣,只有在不得不說話交流或者見面的時候,才會暴躁或者不耐煩的數落和訓斥。
江盼從初中開始就去了寄宿學校,而從日記中不難看出,在媽媽的壓力下,她的負罪感也與日俱增,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對媽媽和弟弟的態度也只是一味的承受和默認。
在這樣的心理下,不難想像之後的這九年,她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有應得,她像個苦行僧一樣,苛求著自己,容忍著母親的淡漠和弟弟的欺負,變得懦弱、自卑又在泥潭裡苦苦掙扎,直到離開。
沒想到真相竟然比想像中的更加殘酷,江盼合上日記,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感冒沒有好轉,鼻塞嗓子疼頭暈~~好難受,感覺自己要憋死了嚶嚶嚶
大家一定要多喝水啊!!!!
多喝水!多喝水!!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第68章 傷口
到了晚飯時間,江盼覺得估計也不會有人來叫她,乾脆厚著臉皮自己走出臥室。
果然,江媽媽已經快做好飯了,餐桌上已經擺了兩道菜,稀飯在鍋里咕嚕嚕的冒著泡,散發出小米的香氣。
江昱君癱在沙發上玩兒手機,聽見動靜看了她一眼,耷拉著臉不說話。
江盼有些尷尬,不知道現在是應該走過去幫忙端菜擺餐具,還是做到沙發上等一會兒,如果是原主的話,應該會主動幫忙幹活吧?
她這樣想著,走到廚房,想要盛稀飯,可是勺子在哪裡?碗在哪裡?江盼有些蒙圈,踟躕的站在門口沒有動。
江媽媽關了火,拉開料理台下的碗櫃,拿出一個盤子盛菜,江盼趕緊從裡面拿出三個碗和勺子,拿到電飯煲跟前盛粥。
把三碗小米粥端到桌上,菜也擺好了,江媽媽看了江盼一眼,沒說話,略過她去喊江昱君,「君君,吃飯了。」
江昱君拖沓著腳步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他頭髮都長到下頜角那麼長了,一低頭都影響吃飯,他抬手抓了抓頭髮,竟然從手腕上拽下來一根黑色皮筋,把上半部分的頭髮攏了攏,扎在腦後。
江盼看著他的動作無比熟練,突然覺得家裡的這個弟弟,大概是挺有個性的一個人,但是不能否認,這樣應該是有些娘氣的造型,放在他身上並不難看。
雖然他是個討厭的小鬼。
江媽媽做飯很好吃,擺盤配色都好看,只是這頓晚飯吃的很沉默,江盼只說了一句「我假期去旅遊了,之前給你們發信息說中獎的那個----」就被打斷。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江媽媽說,秀眉蹙在一起,似乎是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江盼只好閉上嘴,安靜的吃飯喝粥。
吃過飯,她主動收拾桌面、洗碗,又把碗筷放進碗櫃裡消毒,一切做完了之後,江昱君已經回到自己房間不知道幹什麼,江媽媽坐在客廳里看紀錄片。
江盼回屋把圍巾和複合維生素拿過來,「這是從澳大利亞帶的點東西。」她說。
江媽媽眼睛看著電視,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江盼站了幾秒鐘,彎腰把東西放在茶几上準備離開,這時候她才扭頭看了桌上的東西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江盼。
江盼登時定住腳步,任由對方的視線落在臉上。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跟原來變化很大,如果江媽媽問起來,那也只能用大學生活的豐富多彩來解釋。
但是很快,江盼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因為江媽媽只是看了她兩眼,就收回目光,繼續看她的紀錄片,電視上充滿時代感的畫面斷斷續續的播放著,伴隨著留聲機似的音樂背景。
好吧……江盼默默地轉身回屋,如果兩個人能交流一下,哪怕是不太愉快的交流,也比冷暴力讓她覺得好受一些。
放假在家的日子不如在學校里自在,這兩天陸續的有親戚朋友來家裡串門,都是帶了東西坐坐就走,除了每天都會響起的鋼琴聲,家裡總體算是安靜。
一家三口人勉強算得上是相安無事的到了大年三十,哪怕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過年的氣氛,但江媽媽還是和了面,準備了餃子餡兒,過年的晚上要吃一頓餃子。
江昱君待在家裡的時候,除了在自己的屋裡,就是出來吃飯喝水,男生在這個年齡跟媽媽總不會太親近,看他養尊處優的樣子,也不會幫著做家務。
臨近晚飯的時間,江盼洗乾淨手到了廚房,江媽媽正在準備擀水餃皮,她走過去問,「我來一起包水餃吧。」
江媽媽頭也不抬的說:「不用了。」算是這兩天來,兩人能數得上來的十句話里的一句。
「我幫你吧。」江盼堅持了一下,捏起案板上的一張水餃皮攤在掌心,過年的餃子,總要大家一起包才有福氣,只是傳統。
可是下一秒,江媽媽卻突然扔了擀麵杖,木頭的材質互相碰撞發出巨大的響聲,「我說了不用!」她大叫一聲,猛地抬頭,用憤怒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已經長得比她還要高的女兒。
江盼默默的放下水餃皮。
江媽媽吼完那句話,劇烈的喘息著,胸口一起一伏,她閉了閉眼睛,仿佛在強忍著什麼,幾秒鐘之後又重新拿起擀麵杖,低頭把一個個小麵團擀成麵餅。
一扇屋門從裡面打開,江昱君扎著小辮兒的頭探出來,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看,當看到江盼的時候,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江盼原本打算回屋了,可是看到江昱君的表情,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然破土而出,她一點兒也不想回到小房間裡,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詭異的環境裡待下去,她甚至無法想像,過去的九年時間裡,在那個小姑娘最需要安慰和幫助的時候,她是怎麼在這樣冷漠的家庭里生存下去的。
她知道自己恐怕沒有立場,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味的逃避可以解決。
江媽媽並不是完全無情,江盼看到她把圍巾小心的放進衣櫃,看到她坐在沙發上仔細的閱讀複合維生素的服用說明,甚至連江盼的房間,哪怕是半年沒有人居住,也沒有落灰,床單被罩上散發著洗衣粉和陽光的味道。
但她卻在做這些事情的同時抗拒著和江盼的親近,甚至無法忍受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無法忍受聽到她的聲音。
這一家人已經逃避了整整九年,難道剩下的九年,十九年,二十九年都要這樣度過了麼?
江盼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在廚房裡忙碌的江媽媽,深深的吸了口氣,叫出了那個她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叫出過稱謂,「媽媽,」
江媽媽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機械的擀皮。
江盼繼續說:「這麼多年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好好的說句話?」她側身看向廚房,餘光里瞥見江昱君的臉上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江盼立刻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昱君愣了愣,縮回頭,嘭的把房門關上。
江媽媽沒有說話,放下擀麵杖,撿起一張水餃皮,把餡料包進去。
江盼閉了閉眼睛,乾脆走過去,走到她剛剛站的地方,說:「您這樣開心麼?是不是我再也不回來了您才開心?」
江媽媽捏水餃的手抖了兩下,終於抬頭看著江盼,冷漠的說:「那你就走啊,再也別回來。」
「那您是要家裡再少一個人才能開心麼?」江盼窮追不捨,「爸爸已經不在了,您連女兒也不要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