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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7:18 作者: 白芥子
    蘇家如今當家的是太皇太后的兄長,特地叫了家中幾個最出息的子孫出來,給太皇太后、太上皇和溫瀛他們看,言語間滿是自豪,那些已經入仕了的在任上回不來,站在他們面前的,都是還在念書的小輩們,個個英姿挺拔、自信從容,確非池中物。

    「丞哥兒是他們當中書念得最好的,去歲中了鄉試解元,因年紀還小,怕他性子不定,我才想壓著他再多讀幾年,等明年讓他去京中國子監念上兩年學,再考會試。」

    提起自己才十六歲的嫡曾孫,蘇家老爺子撫著長須,十分自得,笑容滿面。

    他這麼一說,非但是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連溫瀛都多看了一眼站在最中間,那個笑容溫潤的俊秀少年郎。

    凌祈宴聞言心神動了動,十六歲的鄉試解元,窮秀才從前可不就是?

    而且要論起來,窮秀才在山野中長大,念書的難度可比這蘇家少爺大得多,那還是窮秀才厲害些。

    太皇太后將人叫上前,多問了幾句,口裡一個勁的說好,感嘆道:「陛下從前也是十六歲就中了解元,沒想到丞哥兒竟也有這般出息。」

    當今皇帝從前未被認回天家時曾連中四元,以十六歲之齡成為上京解元這事並非秘密,只後頭被革除功名、逐出國子監那段,被美化成了他有心向武,自己選擇的棄筆從戎,經人口口相傳後,早已成為一樁傳奇。

    那丞哥兒落落大方道:「學生聽說過,陛下文能連中四元,武能百步穿楊、箭殺刺列部汗王,學生欽羨不已。」

    他說話時,雙目灼灼地望向溫瀛,溫瀛淡淡點頭:「會試時好好考,爭取考個好名次。」

    得到了皇帝的鼓勵,少年郎激動不已,又道:「陛下,學生還擅長作畫,願為陛下獻畫一幅,還望陛下給學生這個機會!」

    既是太皇太后娘家人,溫瀛沒有拒絕給他表現的機會,叫人上來了筆墨、顏料和紙。

    丞哥兒立在案前,一手執筆,一手挽袖,從容落筆。

    作畫時他幾次抬眼望向溫瀛,全無半分面對帝王時的怯怕之意,目光灼熱,眼神中的傾慕幾要漫溢出來。

    凌祈宴微蹙起眉,笑意在嘴角逐漸淡去,忽然就有些不快了。

    那丞哥兒畫得很快,不出兩刻鐘,就已將畫作呈到御前,凌祈宴瞥了一眼,畫中只有溫瀛一人,立在銀杏樹下,面色冷然,仿若拒所有人於千里之外。

    窮秀才才不是這樣的,凌祈宴心道,窮秀才對誰冷都不會對他冷,這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之後皇帝於別宮設宴,宴請蘇家眾人,賓主盡歡。

    期間那丞哥兒大著膽子來與溫瀛敬酒,直言日後定要高中,入朝堂為溫瀛這位皇帝陛下效忠,鞠躬盡瘁。

    凌祈宴坐在溫瀛身側,撐著下巴晃了晃手中杯子,將杯中酒倒進喉嚨里。

    一直到夜色濃沉時,飲宴才散。

    回到寢殿,溫瀛叫人送來熱水,為凌祈宴更衣梳洗,凌祈宴故意鬧他,抱著他的腰不許他動。

    溫瀛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幾歲了你?」

    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凌祈宴像小孩一般耍性子,他好似醉了,面有紅暈,仰頭似笑非笑地瞅著溫瀛:「窮秀才,那個丞哥兒,長得好看嗎?和十六歲時的我比呢?」

    溫瀛的面色沉下,似還認真想了想,回答他:「比不了。」

    凌祈宴抬手拍他:「你竟然還要考慮,誰許你考慮的?」

    溫瀛的手捏上他下巴:「你在想什麼?」

    凌祈宴氣道:「我討厭他,他看你的眼神太露骨了,瞎子才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哼,學了一肚子學問都餵了狗,竟想著做佞臣。」

    溫瀛登基六年,枕邊只有他這位君後一人,不是沒人打過後宮的主意,給皇帝送人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 ,敢當著他的面勾引溫瀛的,這卻是第一個。

    要不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他當時就該叫人將之扔出去了。

    溫瀛輕眯起眼:「你會介意這個?」

    「我不能介意嗎?蘇家的小孩都能叫我爺爺了,我哪還比得上外頭那些鮮嫩的小娘子小郎君,氣人。」

    溫瀛心知他這是又在說胡話,在他身前跪蹲下,將他雙腳摁進熱水中,一邊幫他揉按一邊說:「你多少歲,我便也多少歲,也沒少人打你的主意,還有那膽大包天的想給你塞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凌祈宴被他捏得輕「嘶」了一聲:「你動作輕些,臭秀才。」

    溫瀛抬眼,目光中有轉瞬即逝的笑意:「如何?我說的不對?」

    「好嘛,你是陛下,你說的都是對的,是我不對,行了吧?」

    凌祈宴抬起濕漉漉的腳,輕輕踹他一下:「混帳。」

    溫瀛又將他的腳掌捉住,在腳心上狠狠揉了兩下,揉得凌祈宴身子都軟了一半,終於老實了。

    溫瀛低下聲音:「日後他進了京,考試也好,為官也好,單看他自己的本事,我不會因他是太皇太后娘家人就給他恩典,他是什麼樣的心思,也與我無關。」

    凌祈宴當然知道這個,他就是看不順眼那小子罷了。

    片刻後,溫瀛跪起身,身體往前傾,貼到他耳邊:「君後殿下這般本事,朕怎敢對不起你,真有那一日,只怕朕的江山都能被你折騰沒了。」

    熱意讓凌祈宴的耳根一陣癢,他伸手推了推溫瀛,心裡終於舒坦了:「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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