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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7:18 作者: 白芥子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藏在面具之後,被周遭燈火襯得更顯明亮惑人、生機勃勃,溫瀛抬起手,將面具從他臉上揭下:「別鬧了。」
「你這人一點情趣都沒有。」
凌祈宴從他手裡將面具搶回去,重新戴上,大搖大擺地背著手朝前走。
溫瀛圈成拳的手到唇邊低咳一聲。
也罷,他戴上面具,總好過被太多人盯著看。
走了半條街,凌祈宴終於覺著餓了,肚子咕咕叫,溫瀛牽過他的手:「走吧,去吃東西。」
他倆走進了這西街上最大的酒樓,上到第三層,要了間廂房。
推開窗,正對著城門的方向,那年初一起就已佇立在此的巨大的燈輪更加清晰可見。
凌祈宴趴在窗邊看了一陣,燈輪足有二十丈高,懸掛花燈數萬盞,緩緩轉動不停,照亮了幾乎整座上京城,滿天星斗都為之黯然失色。
每一年的元月初一至十八,這盞燈輪都在這裡,日夜不熄、極盡奢靡。
「這燈輪我從小看到大,它好似一年比一年高了。」
凌祈宴伸手比劃了一下,確定自己沒看錯:「窮秀才,今年這燈輪得有二十丈了吧?」
「二十二丈,有燈五萬盞,工部花了整整兩個月才將之搭起來。」
凌祈宴咋舌,復又笑了:「自從我出宮開府後,每年這日,都會來這裡看燈喝酒,痛快得很。」
溫瀛瞅向他:「一個人?」
「那自然不是,一個人有何意思,跟張淵那伙人,不過我們不在這喝。」
他說著伸手一指,斜對面街邊那燈火通透最是熱鬧處,笑嘻嘻道:「那裡,我們都去那喝。」
溫瀛冷冷看了一眼,那是這京中最出名的煙花地秀蘭苑。
「毓王殿下十二歲就上青樓嗎?」
聽出溫瀛聲音里的冷硬,凌祈宴捧腹笑:「十二歲怎麼不能上?只要有錢,那地方從十二到九十二,你都能進去。」
溫瀛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危險之意:「好玩嗎?」
凌祈宴渾然不覺,點頭道:「好玩啊,可好玩。」
他說完回頭,卻見溫瀛已不理了自己,在桌邊坐下,倒了酒出來,正在自斟自飲。
凌祈宴暗自腹誹一句,不再說了。
酒菜都已上齊,他也過去坐下,拾起筷子,大快朵頤。
填飽了肚子,後頭凌祈宴又開始慢悠悠地喝酒,給自己倒上一杯,與溫瀛手中杯子輕輕一碰:「別這么小氣嘛,陳年老醋,酸死了,我來這秀蘭苑,又沒做別的,就聽曲喝酒。」
溫瀛漠然轉開眼,擺明了不信。
「行行,我說,還摸過那些姑娘家的小手,親過小臉,別的真沒了。」
他倚去溫瀛身側,勾住他袖子:「你怎麼這么小心眼啊?」
溫瀛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臉:「吃東西吧。」
可算把人哄好了……
戌時末,城樓上開始燃放煙花。
凌祈宴醉眼迷濛,難得今日溫瀛沒攔著他喝酒,他又喝高了,一手支頤,倚在窗邊,仰頭看。
火樹銀花如流星墜落,在夜空中綻開最昳麗的顏色,也映亮了凌祈宴的雙眼。
溫瀛將酒倒進嘴裡,陪著他一塊看窗外夜火璀璨。
兩刻鐘後,煙火盛宴最高潮時,天際猛烈炸開一朵極致燦爛的金色火焰,化作無數金色星雨落下,凌祈宴微微睜大眼,目露驚詫。
星火落在城門邊的燈輪上,城下的百姓驚呼出聲,就見燈輪上的花燈一盞接著一盞點燃,很快被火焰吞沒,燎原之火迅速向整座燈輪蔓延。
凌祈宴霍然坐直身,醉意全消。
城樓下已亂成一片,城衛軍上前,驅趕著驚慌失措的百姓往後退,試圖救火,但那燈輪太高太大,水澆上去,火勢半點不見小,在寒風中反燒得更加迅猛,且有向城樓蔓延的趨勢。
凌祈宴愕然回頭:「燈輪燒了……」
溫瀛卻鎮定自若,神情中無半分波瀾,依舊在喝酒。
「別管了,將窗戶關了吧,別嗆著了。」
凌祈宴一愣:「……這不會是你故意放的火吧?」
不怪他這麼想,溫瀛實在太淡定了,仿佛外頭發生的事情,全在他意料之中,面上不見半分驚訝。
不待溫瀛回答,他心念一動,轉瞬明白過來:「為了換掉幾個人,你故意放了這麼一把火?」
「嗯。」
凌祈宴:「……」
這把火一燒,少不得有人要被問責,誰又能想到,這火其實是皇太子殿下故意叫人放的?
溫瀛叫了自己的侍衛進來,讓之去將城門守正喊來問話。
一刻鐘後,滿頭大汗的城門守正連滾帶爬而來,進門就跪到了地上請罪。
好好的上元節燈會,從沒出過岔子的燈輪突然被焰火燒了,分明是天公不作美,但他不能說,只能認下是自個失職,隱患排查沒做到位,才會發生這等事情。
溫瀛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冷聲問:「外頭如何了?可有人傷亡?」
「沒人傷亡!」那城守正趕忙道,「那些百姓確實嚇到了,但離得那燈輪遠,很快被驅散,並未有傷亡,就、就只是火勢已經蔓延到城樓上,正在撲救,還需要一些時候。」
城守正話說完,抹了一把汗,暗嘆倒霉,哪想到這麼不湊巧,皇太子微服私訪,偏也來了這裡看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