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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7:18 作者: 白芥子
不待溫瀛說,正喝茶的凌祈宴順嘴道:「張副總這話說的,這些駱塔人可曾對我大成子民手下留情過?不說外頭救出來的那些,這麼多年死在他們刀劍下的更是不計其數,屠村的事都發生過多少回了,那些也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被他這麼一嗆,張戧漲紅了臉,羞愧又猶豫道:「末將只是擔心這麼做,會讓王爺傳出暴戾之名……」
凌祈宴不以為然:「那些所謂平民可並不無辜,他們的騎兵搶回來的東西,那些老弱婦孺一樣在享用,搶回來的人也被他們當做奴隸使喚,沒道理好處他們享受了,論罪的時候又能逃過一劫,至於暴戾不暴戾的,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在意那些閒言碎語。」
「再者說,就是因為朝廷之前對巴林頓人太過心慈手軟,才叫他們無數次假意投降,轉頭又翻臉不認人,不將他們徹底制服,日後更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溫瀛的一眾部下被說得啞口無言,道理他們自然都懂,只免不得顧忌太多,他們這些人,也不敢與凌祈宴一樣,張嘴就議論朝廷的不是。
溫瀛已沉下聲音,再次下令:「斬草要除根,才能真正殺雞儆猴,至於別的不必過於憂慮,都殺了吧。」
一眾人只得領命。
待這些人走了,凌祈宴湊去溫瀛身側,笑問道:「真打算都殺了?你真不怕這齣過後,會被人傳成煞神降世啊?」
溫瀛轉眼看向他:「你方才不還說公道自在人心?」
「你都打定主意要殺人了,我肯定得幫著你說話啊。」凌祈宴理直氣壯道。
溫瀛凝眸:「你覺得他們不該殺?」
凌祈宴撇嘴:「想殺就殺唄,有什麼該不該的,本也確實是活該。」
他知道的,溫瀛這個個性,要他手下留情才是稀奇事。
從前沈興曜那伙人殺了趙熙,後頭他將他們都殺了,為趙熙償命。
這些駱塔人不知殺過多少大成子民,沒將他們千刀萬剮已是開恩,他怎還可能再給他們留活口。
溫瀛緩和了神色:「嗯。」
凌祈宴踢他一腳:「悶葫蘆,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你說好,就好。」
凌祈宴語塞,這又是什麼道理?
溫瀛忽又問他:「煞神降世,你怕嗎?」
「我有什麼好怕的?」凌祈宴隨口道,「我才不怕你。」
說罷他心下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觸動,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不怕任何人,但對皇帝是不在意,對沈氏、凌祈寓是不屑一顧,只有對溫瀛,像是潛意識裡覺著,他不會害自己。
溫瀛伸手輕摸了摸他的臉,又淡淡「嗯」了一聲。
凌祈宴忽然有些赧然,被他摸過的地方一陣微熱,不好意思地轉開眼。
一個時辰後,鄭沐帶人初步清點了從整個駱塔部繳獲來的財物,回來回報。
駱塔部人十分富足,金銀錢財且不提,光牛羊就有三萬頭,好馬更有近五千匹,於他們可謂收穫頗豐。
「這駱塔部是靠近我大成朝最近的一個大部落,巴林頓朝廷十分看重他們,據他們交代,這些馬都是巴林頓朝廷賣給他們的,騎兵也是巴林頓朝廷派人來幫他們練出來的,再以他們做打手,每歲去我大成邊境燒殺搶掠,搶回來的東西他們和巴林頓朝廷對半分。」
鄭沐說得沒好氣,這些巴林頓人,真真是罪大惡極,先前他還隱約覺著溫瀛說的將人都殺了有些太過了,後頭進那些平民家中一番搜繳,看到那不計其數的、一看就是從大成朝搶來的東西,頓覺他們實在死不足惜。
溫瀛冷聲吩咐:「所有東西都充作軍需,傳令下去今夜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拔營,殺一千隻羊烤羊肉、煮羊湯犒勞全軍。」
「諾!」鄭沐大聲領命。
凌祈宴一聽說有好馬,當即起了興致,要出去看,被溫瀛攔住:「晚些時候再去。」
凌祈宴不樂意:「為何要晚些時候?我現在就想去看。」
溫瀛皺眉提醒他:「外頭正在殺人。」
「殺人有什麼,那我更得去看看。」
刑場就在河邊上。
他們的軍營扎在山腳,離河畔那邊距離不近,饒是如此,一走出營帳,依舊能聽到那頭隱約傳來的哭嚎尖叫聲,裹夾在哀鳴嗚咽的秋風中,叫人不由頭皮發麻。
溫瀛停住腳步,問凌祈宴:「一定要去?」
「去看看。」凌祈宴堅持。
河邊有重兵把守,不斷有駱塔人被押上前,十人一組,不分男女老幼,大成兵手中的劍一進一出,一具又一具屍體倒下,河邊早已是屍山血海,原本澄淨的河水都已染成鮮紅色。
那些被救出來的奴隸俱在河邊看著,無一人同情,臉上只有暢快的恨意。
凌祈宴盯著他們看了一陣,回頭問溫瀛:「窮秀才,你說要是當年我們身份沒有調換,我是不是也跟這些人一樣,沒準那天就被人擄走,過得饑寒交迫,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
「不會。」溫瀛沉聲道。
「為何不會?」
「我說不會就不會。」
凌祈宴哼笑一聲,心下那點戚然已煙消雲散。
倆人說著話,跪地等候處置的駱塔人中忽有一人暴起,是個瘦削個的少年,卻力大無窮且反應極快,竟從看押著他們的兵丁劍下逃脫,轉瞬就已衝到溫瀛面前來,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匕首,猙獰的臉上恨意扭曲,嘴裡高喊著什麼揮舞匕首撲向溫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