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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7:18 作者: 白芥子
見狀,太后的眼中已朦朧有淚,下意識地去看凌祈宴,凌祈宴臉色難看地站起身,快步走了。
「太后娘娘不必過於悲傷,」老和尚低聲勸,「小殿下是有福報之人,亦有長命百歲之相,雖命里還將有波折,但日後總能過得順遂太平。」
太后的心神稍定,捏著帕子按了按眼角,問道:「還會有何波折?」
老和尚緩緩搖頭。
這便是不能說了。
心知問不出這個,太后心下愈是惴惴難安,且不甘心:「就當真不能有妻兒子女嗎?可有化解之法?」
老和尚一聲嘆息:「等三年以後吧。」
太后出來時,凌祈宴正坐在殿外的樹蔭下發呆,他起身迎過去,低著頭悶聲道:「祖母我們還是回宮去吧,那老和尚滿嘴胡言亂語,都是亂說的,當不得真。」
他不信這個,什麼天煞孤星,無非是最近他那克妻的傳聞鬧得人盡皆知,這老和尚編出來哄騙他祖母的鬼話罷了。
皇帝皇后雖不待見他,但他也好端端地在父母跟前長大了,說他父母緣淡薄就算了,可怎麼就成了沒有父母緣呢?
太后提醒他:「你別亂說話,老師父活了快一百二十歲了,是真正的高僧,他看人面相向來准得很,絕不會胡言亂語。」
凌祈宴聞言愈發不高興:「那難道我真是那天煞孤星啊?」
太后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抬手摸了摸孫子的臉,心疼不已:「沒事的,你是金尊玉貴的皇嫡長子,有皇家的血脈氣勢壓著,不會有事的。」
「……我們還是回去吧。」
太后沒答應:「宴兒聽話,我們在這廟裡住幾日再走,好歹請人做兩場法事,先幫你轉轉運再說。」
凌祈宴撇嘴,……算了。
松麓關,塔娜河畔。
溫瀛穿著一身並不厚實的普通兵丁服,手執長槍,已與同伴在此列隊等候許久,只等上峰下令,發起衝鋒。
二月天,塞外依舊嚴寒,呼吸間總能帶出道道白氣,溫瀛平靜地望向河對岸,一直淡如死水一般的心境到這一刻,終於有了些微起伏。
他已在松麓關應徵入伍兩個月,日日操練、從無懈怠,鄭把總十分賞識他,讓他做了個小旗,帶著十人的隊伍,今次是第一回真正上戰場。
大成朝廷的出兵,並未讓巴林頓人與刺列部收斂,上個月他們聯合起來又洗劫了松麓關東北部的兩個小部落,林肅將軍在與部下商議後,決定不再像去歲剛到松麓關時那般冒進,放棄了直攻刺列部老巢,而是選擇先收復被他們攻占的周邊小部落。
這塔娜河畔的塔林部,就是定下的首個目標,鄭把總的這一支兵馬,則被分進了前鋒部隊。
同隊的人大多擔驚受怕,暗嘆倒霉,剛入伍就要上戰場,還是打頭陣的那個,運氣實在算不上好,唯溫瀛一個,神色始終淡定如常。
對他來說,這卻是莫大的機會。
他要往上爬,他需要軍功,他不怕死。
卯時四刻,天際朝霞最絢爛之時,衝鋒號角終於吹響。
溫瀛握緊手中長槍,在一片震天殺聲中,沒有絲毫畏懼,趟著春日幾近乾涸的河水,奮勇朝前衝去,霞光映進他濃黑雙眼中,灼亮異常。
再之後,他的眼瞳逐漸覆上血色,溫熱鮮血澆上他的臉,無數刀光劍影在眼前閃動,他的腦子裡僅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他只有殺更多的人,才能換得更大的軍功!
嗚咽風聲起,合著摧枯拉朽的廝殺聲響,鮮血染紅了河水,亦染紅了腳下每一寸青草。
傍晚之時,大獲全勝的朝廷兵馬開始收拾清掃戰場。
溫瀛受了輕傷,肩膀上被劃了一道口子,被送回軍營包紮上藥。
他手下十人死了四個,而他斬首九級、重傷十數,戰功不但在一眾新兵中一騎絕塵,許多已入伍數年的老兵都遠不及他。
當日的軍中伙食里多了葷腥,人人都分到了兩塊肉和半碗酒,軍營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溫瀛默不作聲地坐在火堆旁,大口吃完飯菜,再仰頭將酒倒入嘴中,抬起手背,用力抹去唇邊酒漬。
鄭把總自營帳里出來,瞧見他這副模樣,走過去,又遞了一壺酒和半碗肉給他:「拿著。」
溫瀛沒有推拒地接下,起身與他道謝。
「你小子厲害,比我當年第一次上戰場都厲害,我果然沒看錯你。」鄭把總哈哈笑。
相處時間長了,這位鄭把總豪邁不拘小節的個性展露無疑,從不與溫瀛拐彎抹角,還教了他不少本事,溫瀛對其十分感激。
溫瀛是個悶葫蘆,一般不怎麼會接他這些吹噓話,鄭把總也不以為意,高興告訴他:「你的戰績我已經幫你報上去了,不出意外,你這回就能升上總旗。」
「多謝把總。」
溫瀛鄭重行了軍禮,這一句謝說得分外真心實意。
像他這樣剛入伍的新兵,戰績能如實上報的其實少之又少,免不得要被上峰和其他老兵搶去一些,這位鄭把總不但大方幫他上報了,更說要將他升上總旗,這已不單只是他殺了幾個人就能成的,鄭把總只怕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幫他辦成這事。
小旗手下領十人,但非正式的官職,到了總旗,可領五十兵丁,是從七品武將,那就是真正有了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