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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7:18 作者: 白芥子
凌祈宴派了府上長史替之去敬國公府弔唁,連太后都讓寧壽宮裡的大太監去了國公府一趟,皇帝大約覺著確實是自己兒子剋死了人家閨女,破例給林家女追贈了一個縣主身份下葬,又將林家長孫的官職提了提,安撫平息了林氏遷怒皇家的怨氣,待到年節一過,惜華郡主出嫁,這事便再沒人提起了。
不過這段時日京中各府都有些人人自危,有適齡女兒的,紛紛動起來,趕緊給定下親事,就怕被皇帝和太后盯上,硬塞給毓王,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像敬國公府那樣,女兒死了還能追贈個封號,還能恩澤兒子,換做其他家,死了那可就當真白死了!
上元節一過,太后帶著凌祈宴去了趟城郊的皇家寺廟,一路叮囑凌祈宴,到了菩薩面前,須得虔誠一些,萬不能不當回事,褻瀆了菩薩。
凌祈宴心不在焉地應著,他知道這回連他祖母都懷疑他當真克妻了,才想要帶他去廟裡,看有無辦法化解,他還不能拒絕。
……算了,就讓祖母寬心好了。
懿駕停在寺廟外,住持出門來迎接,與太后互行佛禮,領著太后與凌祈宴進入廟中。
沿著林蔭曲徑進入正殿,凌祈宴規規矩矩地跟隨太后上香、叩拜,再聽老住持誦經。
這一聽就是一個時辰,凌祈宴實在熬不住,趁著太后沒注意,悄悄起身,退出殿外去。
外頭院子裡的迎春花都開了,飛花漫天,正是好時節。
凌祈宴心情很好地伸了個懶腰,江林過來小聲稟報他:「殿下,張三郎也來了廟中,聽聞您在這裡,來與您問安。」
凌祈宴叫人將之帶過來,張淵這段時日老實了許多,凌祈宴已有一段時間未再見過他。
張淵今日來這,是為給要在這廟裡長住的母親和妹子送些東西,聽聞凌祈宴跟著太后來了廟裡拜佛,特地來見他。
開口便與凌祈宴請罪,被凌祈宴揮手打斷:「行了,那林小娘子還沒嫁給本王,不必與本王請罪。」
張淵趕忙謝恩,但依舊苦著張臉,眉宇間都是疲憊。
凌祈宴睨他一眼:「敬國公府的人為難你們了?」
「那倒沒有,我父親、母親已經將賠罪的姿態做足了,敬國公府也不好再多計較,不過以後再想跟他們走近,只怕難了。」
這事顯安侯府不能說一點責任沒有,畢竟事情發生在他們莊子上,那繩子鬆動了,莊上的下人竟無一發現,確實離譜,敬國公府好端端的女兒就這麼沒了,想也知道很難不遷怒他們。
顯安侯府的底蘊遠不及敬國公府深厚,這些年家裡也沒再出過有出息的子孫,府上已然有了沒落之相,如今又與敬國公府生了齟齬,日後他們侯府在京中這些高門世家中,必將更難立足。
這事凌祈宴也幫不上忙,畢竟他這個克妻的王爺,只怕比顯安侯府還更叫林家人怨怒,但他父皇已給了足夠的補償,林家自然不敢再記恨他什麼,如此一來,只能將怨氣發泄在顯安侯府身上。
凌祈宴皺眉想了想,問張淵:「為何那系鞦韆的繩子鬆了,卻沒人發現?」
「我父親審問過那些下人,是負責莊上工事的仆丁偷奸耍滑犯了懶,沒有按時查檢,那日莊上的兩個使喚婆子伺候那些小娘子們盪鞦韆,輪到林小娘子時,力道不慎大了些,那原本就鬆了的繩子徹底斷了,這才出了事。」
張淵尷尬解釋:「事後我父親將人都押去敬國公府,任由他們發落,敬國公府說不是他們府上下人,他們沒權處置,我父親只得自己動手,讓人重責他們一百大板,再發賣出去。」
敬國公府這個態度,無非是想給顯安侯府更多的難堪罷了,偏他們還不能說什麼。
張淵說著又抹了把臉,問凌祈宴:「我母親和妹子聽聞太后娘娘來了廟裡,想與太后娘娘請個安,不知可否?」
凌祈宴點頭道:「太后應該沒這麼快出來,等下午再請她們過來吧,本王和太后說一聲。」
張淵連連道謝,比起林家,他們顯然更擔心太后因好端端的孫媳婦沒了,惱了他們,能有機會當面賠罪再好不過。
張淵離開後,凌祈宴又獨自在大殿外站了片刻,太后終於出來,數落起他:「我先前都怎麼跟你說的,要虔誠要虔誠,師父念經念到一半你就跑了,你這孩子真是……」
凌祈宴厚著臉皮賣乖撒嬌:「祖母聽了也一樣,祖母這麼疼我,菩薩看了肯定不忍心不幫我。」
太后無奈搖頭,叫凌祈宴隨她一起,跟著領路的小沙彌,去了後殿。
這裡便更清淨了,連穿堂而過的風聲都清晰可聞,凌祈宴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後殿裡只有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和尚,正閉目打坐。
他們在蒲團上坐下,老和尚緩緩睜開眼,太后小聲與他說了幾句話,言語間分外恭敬,老和尚的目光轉向凌祈宴,片刻後,又闔起眼,手中佛珠轉動,沉聲念誦起什麼。
約莫過了一刻鐘,在凌祈宴已等得不太耐煩之時,老和尚終於再睜開眼,神色沉定地與太后道:「小殿下是天煞孤星的命數,沒有父母妻緣、亦無子女緣,世事不可強求,若能坦然受之,或能有另一番造化。」
凌祈宴瞬間面色鐵青,太后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身子搖搖欲墜:「……可會看錯了?」
老和尚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