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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拒絕她的時候，她都要哭出來了，不過我也沒辦法啊。我給她看了我們的結婚戒指，她就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就跑開了。

    「不過那姑娘還挺懂事兒，之後工作的時候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點兒不含糊。楊述還跟我炫耀，說他招來的人就是靠譜，表情特別驕傲，看的我可想扇他了。」

    沈方毅抬手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

    「好了，時間差不多到了，我該回去工作了。我會再來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上前，輕輕撫摸過面前的墓碑。

    「餘溫，我很想你。」

    「我愛你。」

    沈方毅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楊述，「走吧，是時候回去工作了。」

    楊述點點頭，邁開步子。

    餘溫最終還是沒有活太久，三十四歲的時候胃癌復發，但是他一直忍著沒有告訴沈方毅。直到他瘦了許多，有一天胃疼得哭出來，才終於瞞不住了。

    沈方毅想抱著他去醫院做檢查，但是一碰他他就疼得受不了，嚇得沈方毅不敢動他。

    沈方毅請過醫生來家裡，但是醫生說沒有儀器設備沒法做精細檢查，估計是胃癌復發，建議儘早去醫院。

    可是餘溫最近疲勞過度，睡眠不足，還沒等胃疼緩過來，就撐不住了。

    當時他疼得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滿頭是汗，臉色蒼白，連唇色都是發白的。沈方毅急得團團轉，心裡死死地揪成一團，心疼的呼吸都困難，卻束手無策。

    他剛拿起電話準備打120，餘溫就伸手拉住了他。

    他抬起蒼白的臉，扯了扯嘴角，聲音微不可聞。

    「方毅……疼……抱抱我……」

    沈方毅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儘量小心翼翼地抱起餘溫，把他圈在自己的懷抱里。

    餘溫緊緊抓著自己，指節泛白。

    餘溫微微的笑了，他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仍然借著微弱的呼吸說著話。

    「我的……一輩子，有點兒短……」

    「對不起……」

    沈方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落下來，滴在餘溫的臉上。餘溫想叫他別哭，想抬起手擦去他的眼淚，想吻住他說我在呢，卻絲毫沒有力氣。

    他閉著眼，感覺到沈方毅的眼淚落在他臉上。

    然後一點一點的，腦袋變得一片混沌。

    一點一點，失去呼吸。

    失去心跳。

    失去溫度。

    沈方毅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二十幾個小時，期待著他重新睜開眼睛說「我好點兒了，我們去醫院吧」，邊看邊不自覺的落淚，直到餘溫的身體開始僵硬。

    沈方毅早已雙眼腫起，布滿血絲。

    他試圖動了動，彎下腰，在餘溫的頭頂上落下一吻。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餘溫我愛你……」

    「餘溫，別走……」

    「別離開我……」

    他抱住餘溫的身體，放聲痛哭。

    ……

    自那之後已經四年，沈方毅已經是個奔四的人了。

    沈方毅常常會去看望餘溫的父母，自從餘溫走了之後，餘溫的父母幾乎把沈方毅當成了第二個兒子。沈方毅知道，他們只是在掩蓋自己心裡的傷痛。

    餘溫以前用過的所有東西，沈方毅都留著，一樣都沒有丟。

    沈方毅待在房間裡，有時候會溺死在回憶里，掙扎著爬不出來，只好沉入深處。

    餘溫的笑容，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的一舉一動。沈方毅每每回想起這些，都覺得自己的胸口疼到幾乎無法呼吸。

    他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他覺得，自己一生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餘溫身上，不多不少，讓他這一生都只為這一個名字心痛。

    一個人的晚上特別空虛，身旁沒有人的感覺讓他變得無比脆弱，他想伸手抱住餘溫，想吻他，想看他笑，想感受他的呼吸，但伸出手，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於是他只好抱住自己身旁的被子，在枕頭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淚痕。

    沈方毅學著自己做飯，雖然過程很艱辛，但他還是學會了。吃飯的時候，他總是會擺出兩幅碗筷。

    他不是分不清幻想和現實的人，但總歸是需要一些心理安慰。

    餘溫走的這麼多年，他一個人也過來了。楊述最初還很擔心他會崩潰，但是他沒有。他把自己的生活分成了兩部分，人前的，和人後的。

    人前，只是個普通人。

    人後，卻是個連靈魂都要失去的弱者。

    但是生活還是在過，沈方毅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某一天沉入回憶里再也爬不出來，但是他並不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又或者，這一天根本不會到來。

    只是活著活著，就在回憶和現實之間徘徊著，走完了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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