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2023-09-28 18:00:39 作者: 冷芷蟬
「但我喜歡吃辣椒。」
「其實我喜歡吃洋蔥。」
我們將點好的飯放到餐桌上。
「我吃你的辣椒。」我將筷子伸進他的碗裡,夾了片辣椒放在嘴裡。
「我吃洋蔥。」他拿著勺子在我碗裡舀了一勺洋蔥。
我們有滋有味地吃著。
「有你真好,好點菜,還不會浪費。」我說。
「我們是最佳吃飯拍檔,我們是絕配,天生一對。」他笑著說。
「跟你吃飯一輩子,得省多少錢。」
「夠買一雙輪滑鞋的了。」
「不止吧。」
「兩雙,我們一人一雙。」
「恩,然後玩累了,到這裡吃飯。」
「好主意,下次一起?」他調了一下眉問道。
收起記憶,我將紅繩綁好,直起身子看著酷似曲赫然的泰迪熊。樹枝般粗壯有力濃密的眉毛,有些輕佻看淡一切遊戲人生的眼睛,酷酷一笑撇起的嘴角。我伸向泰迪熊的臉,撫摸著泰迪熊,就好像撫摸著印在腦海中他的面容。
「如果有下次,一定一起。」我對他呢喃低語。
轉頭看天,暗淡的雲彩將那一輪皎潔的彎月,蔭庇得透不出一絲密跡。我轉頭回來看著泰迪熊,深吸了一口氣,曲赫然,祝福你,要幸福啊。然後轉身離開,回到應該屬於我的與他人生沒有絲毫交集的人生軌跡。
我走在兩側小樹蔭庇的小路上,兩邊本是嫩綠的草葉,在夜的侵襲下,死一般沉寂地躺在那裡。
高二那年從八班門口走出的曲赫然款款向我走來,高考後在集訓營的洗衣房中,我一轉頭迎風而來的曲赫然,大一那年在電梯門口一閃而過的曲赫然,那些年許許多多的曲赫然徑直地走向我這裡,只不過不在停留,只是擦肩而過。我還記得那晚他抱著我的溫度,他拉著我沖向麥場的力量,他迎風而笑帶來的清涼和舒服。
你知道嗎,或許,這些年,我苛刻著自己不曾改變,是因為我怕自己離你心中的那個我自己稍有差池。我怕我們心照不宣約定好的原地,因我的一點偏離,我就會錯過原本為我們倆設定好的結局。
那如風一般舒服的你,再見!
我擺手向身後死寂的一片揮揮手,過去,再見。走到路邊,我招招手,一輛計程車停在我的面前,我上去,「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計程車瞬間擦過馬路,絲毫沒有留下我來過的痕跡。
☆、第三十二章
2019年
大學畢業後,我把簡歷投到了加拿大去。也許是為了遲辰開,也許是為了我自己。也許自己在跟我自己賭氣。當我把簡歷投到加拿大的時候,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記得那天投簡歷的時候。突然想起曲赫然對我說的一句話「畢業後,我要去東京大學讀研。」我從沒想過去日本,現考日語也來不及,但是英語我還是可以的,我曾喜歡的兩個人都走了,憑什麼剩我自己留在中國。
從前我討厭變成一個優秀的人,我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學,做一個普通的女孩,過著普通的生活。或許這就是我能想像到的美好吧。所以除了遲辰開,我也真的沒有去試著爭取過什麼。我考的也是一所普通的二本大學。
可直到遇見,不,是愛上曲赫然之後,我不求自己有多優秀,可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為那個隨時配得上曲赫然的那個自己。去加拿大並不意味著我多優秀,可至少會使我變得有些與眾不同吧。
我做了三年遲辰開籃子裡一筐白菜之中普通到爛的一棵,至少讓我在曲赫然的草坪里,比眾多幽幽小草稍微長那麼一點吧。即使他永遠不願邁開步子向我這裡靠近,但是只要我長得高一點,再高一點,在高一點,即使再遠,他也看得見吧。只要他看得見我就好。
也許老天並不寵愛我,但是他也算垂憐我吧。終於有一天,我投去加拿大的簡歷有了回復。雖然只是一個中國人開的小公司的小財務助理,但是這次機會讓我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它使我向那個配得上曲赫然的自己又邁進了一步。哪怕只有一點點,可我知道我也在努力啊,我並沒有放棄,沒有坐以待斃。
畢業典禮前一天,我坐在一間教室里,靠近窗戶的位置,寫著自己的畢業感言。從窗外望去,厚重潔白的雲翳,輪廓清晰地娟繡著蔚藍色的邊線,深深地印在幽蘭的無盡蒼穹之中。藍天下,一群群踩著輪滑的少男少女追逐嬉戲。他們像風一樣,擦肩而過的須臾,還不曾抓住彼此,一眨眼,便遙不可及。
我在畢業留念卡片下面的筆記本里抽出一張白紙,我在白紙上憑著一年前深刻地凝視撲捉下來的那個人的面孔,一筆一筆地填滿這落寞的空白。現在的曲赫然還好嗎,只聽漫沉說他考了一所211的學校在哪所就不得而知了。我記得漫沉臨走,我去機場送她那天她還頗有感慨的說:「你以為中高考是兒戲嗎,說能在一起就能在一起,中高考拆散了多少情侶,湮滅了多少暗戀,封存了多少無望的等待,上演了多少悲劇。就憑中高考,你和你初戀也無望在一起,就憑中高考,你就可以對你的青春說再見了。青春,說白了,就是一個在你心中四季常綠的人,只有那個人,在你心裡,永遠年輕。你難忘的不是青春,或許只是那個人吧。」我記不清他準確的樣子,只憑著那種感覺落筆,是啊,我們彼此從不認識,從不熟悉,有的只是憑著感覺的回憶。著筆於紙上酣暢淋漓的比觸感,和他帶給我的感覺一樣流暢自然舒服。看著畫好的曲赫然,我又望了望窗外的雲彩,雲彩鑲嵌的輪廓與他的笑臉一樣,曲赫然在窗外,對著我,笑。
我掏出手機點開那天我與曲赫然坐在市政府階梯上擼串的照片。想起那天,我不禁覺得好笑,總是在不經意間,最難堪之時,才會遇見他。滑過這張照片,下一張,遲辰開的臉,映入我眼底。那是畢業留念相那天,我跑去他們學校,要死要活地求他讓我拍一張只屬於我的記憶。他滿臉的勉強和不願意全部夾在他對著鏡頭不自然的笑容里。
我點著這張照片,這張我看了很久直到遇見另一個人不再去看的照片,我按了刪除鍵。遲辰開,或許,該說再見了。儘管我說了無數次,但我從沒兌現過。
對於畢業典禮,我唯一的記憶就是,輪到我發表畢業感言時,我所說的最後幾句:「我願不負流年,不悔青春,讓我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只為你,曲赫然。
遠方托起的太陽光芒四溢,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動侵襲我自己,我想那恐怕是被自己充滿希望的未來所撼動所帶來的附屬品,被那震撼所觸動映照下來的美麗。
之後我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學校。回家之後,我忙於辦護照,忙於準備行李。一個月後,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漫沉,因為我所去的城市就是漫沉所在的多倫多。
我拿起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兩聲突然傳來,熟悉的甜美的聲音:「餵?雪饒。」
2027年
「喂,漫沉。我見過遲辰開了。」望著窗外,漸漸漲潮的海岸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