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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0:39 作者: 冷芷蟬
一想到一周後的輪滑比賽可以看見曲赫然,我心中就擂鼓大作,久久不能釋然。做什麼都是夾著一口氣似的,就像走在空中的纜繩上,心時刻懸浮著,就是不能安全著陸。雖然我不斷降溫告誡自己,也許會見到他,也許看不見。但是一想到那個也許看得見,我還是會滿臉通紅,喘不過氣,腦海中不斷腦補與他見面時的場景,他見到我會很開心嗎,他會和我說些什麼,他還記得我吧,畢竟我是如此有特點的一個人啊,我編排著自己。
這一周里,我經常翻看那個公眾號,常常一個人走在操場上想著,有的時候上課時還會念念不忘地腦補些關於我和他的遇見,他瘦了嗎,他會去參加比賽嗎,曲赫然就好像旋轉木馬中特殊的一個,我就好像站在旋轉木馬前的遊客,他時隱時現,若近若離,就是抓不住他。我經常在寢室里比試著見他時該穿什麼,這件穿上感覺腿好粗,那件又覺得腰像水桶,我挑來挑去,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衣服用時方恨少,唉,平時不努力學化妝到時候見人把臉裝。
無奈,我爬上床,翻翻淘寶,我看見一件裙子上印著個泰迪熊。於是就在寶貝搜索泰迪熊,這眉毛,這挑逗的眼神,這肥乎乎的身子,跟曲赫然簡直別無二致。不如,買一個,送給他,他倆簡直太像了。
總之這一周,我幾乎就是飄過,頭昏腦漲地就到時間了。這天下午我從床上下來,對著自己,掐了自己臉一下:「好疼。」,我搖搖頭,不對,我得再確認一下,真的是啊,而且再不走,比賽就開始了。我趕緊洗臉畫個妝,從兩天前淘寶買的黑色素腰連衣裙,抱著要送曲赫然的泰迪熊就跑出去了。
透過燈光,看著學校的大門,心裡不覺有些感傷,要是能和曲赫然在一個學校就好了。我趕緊招手叫了輛計程車,我粗暴的喊道:「假期廣場。」司機一副以為我要打劫的樣子看著我,愣了愣,我厲聲吼道:「快啊!」司機一踩油門「噌」地竄入馬路上。
到了假期廣場,我趕緊跑到輪滑場。我的媽呀,這場面,用人山人海來形容,都有些心有力而余不足。人與人之間摩肩擦踵,衣服與衣服五顏六色各種款式連成一片,就像圍在蛋糕一周的奶油。我的曲赫然啊,我覺得拼出一條血路殺出去是很有必要的。
我拍了拍泰迪熊的腦袋,放心啊,帶你找爸爸。我一手環著泰迪熊,一手護住斜跨的水桶包,往人群里砸。我像一條快要枯死的魚,掙破漁網,要不就魚死網破。我碰撞的人一個個橫眉豎眼或者是一臉的蠻不講理不可理喻,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群表情包里。這才是正確打開表情包的方式,哦呵呵。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左顧右盼,去找一個我並不是很記得其容貌的男子。人群如潮流涌動著,我逆流而上。
可能是心有所念,我看見月光闌珊之處,籠罩一片陰影之處,發出一陣熟悉的聲音,那人是,曲赫然,我尋聲看去,果然,真的是曲赫然啊。他穿著黑色長牛仔褲,一件黃色的襯衫,他在笑,看見他,我抱緊了手中的泰迪熊,和曲赫然一樣,一樣顏色的褲子一樣顏色的衣服,我笑笑。可是我的泰迪熊隻身一人,而他身邊卻站著一個女生。
他身邊站著一個捲髮披散下來的姑娘,黑色短褲,橘色無袖背心。女孩的頭髮隨風飄揚,不時還會撫摸身旁曲赫然的胳膊,女孩偶爾轉向他,露出洋娃娃的笑容。曲赫然也不時地轉向她,說著一些俏皮話,兩個人笑意洋洋,兩個人就好像擺在畫框裡一樣,整個嘈雜的人群,只有彼此兩個。即使透過曲赫然偶爾轉頭的側臉便可以知道,他有多喜歡她。
我突然感覺雙眼濕潤,有一種莫名地說不出的委屈,好羨慕她,多希望自己可以是她。他們倆親密地定格在那一邊,我一個人孤單地站在這裡。
看著花火瞬間划過的光芒,透過煙花下的兩人,有什麼東西似乎堵住我的喉嚨,扼住我的呼吸,止住我的血液,敲打著我的心臟,攪混了我的腦袋,抽去了我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讓我辨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夢境。煙花將他倆的輪廓身影刻畫得如此清晰深刻,他倆的舉止投足,一顰一笑,都被剝落得不留一絲餘地。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凝眸在他們的身上。我不敢相信,也無法轉身離去。我的身體根本絲毫不能動彈,我也沒有那個力氣。我站在他們的身後,我貪婪地攫取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呼吸,他的臉龐,他予她的目光。我想將我日夜思念的他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以後他在我的生命里不會再留有沒有一絲痕跡,我不會再到他,這樣默默在他的身後看他也許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期許。
曲赫然,即使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我也捨不得忘記你。晚風吹來一陣清涼,將他的笑容緊貼在我臉上,我想這樣的親密已經足夠此生珍藏了。曲赫然,我喜歡你,我希望風可以將我心底的話語傳入你的耳里。我甚至希望若時間可以,留在這刻,我就這樣安靜緘默地站在你身影蔭庇著的地方,也許這樣一輩子我也願意,可時間從來沒有可憐過卑微的我,它從不願為我,留下絲毫可以永恆地痕跡。
人群漸漸稀疏,輪滑比賽就要結束,在他轉身之前,我抱緊泰迪熊轉身離去。我一路跌跌撞撞小跑,來到假期廣場的長椅上坐下,把泰迪熊放在自己的身旁。
我看著天空中煙花謝幕前垂死掙扎出的最後幾筆勾畫,似乎在為我對曲赫然的這份愛劃上最後的結局。
曲赫然大學畢業後就會如願考上東京大學讀取研究生,以他幽默風趣樂於助人的性格,他找女朋友並不困難。到了該到的年紀,他就會與他身邊的那個唯一結婚生子,永遠相守在一起。而我會一直留在中國,永遠卑微地沉淪在這裡,我倆此生都不會再見,一生老死不相往來,也許這就是註定的無緣吧。
才離開他這麼一會兒,我已經想轉身回去去看他了,我已經開始在想他了。在校園裡,我會無時無刻想著,不經意間,他會出現在學校的哪個地方,我們會有怎樣的相遇。
也許是命運的擺布,在每個歲月更迭的日子裡,我總會見到他,這總會給我一種錯覺,曲赫然是我的,我會以為曲赫然就在那裡,只要我一轉身,曲赫然就會一直在那裡,一直在原地。
我站起身走到泰迪熊的面前,從兜里掏出一根紅繩,上面掛著一顆水晶般剔透的玻璃,裡面有一顆米粒,刻著,「曲赫然,Lucking。」蹩腳的語法,但是確實我由內而外對曲赫然的祝福,我希望我一輩子的好運可以分一半給他,因為另一半在很多年以前就給了另一個無緣的人。
我捨不得放棄。
我彎下腰,拉著泰迪熊左手將紅繩繫上。
「老闆,洋蔥羊肉飯,少放洋蔥。」
「辣椒炒肉飯,少放辣椒。」
「你不喜歡吃洋蔥?」
「你不愛吃辣椒。」幾乎是異口同聲。
「一個男生,不吃辣椒,你還真挑食呢。」
「洋蔥還養顏呢,你不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