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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0:39 作者: 冷芷蟬
    我想我們那時雖然沒喝多,但估計是吃得太多,胃還來不及消化,全都發酵成酒精了。

    我們倆躺在一棟別墅前的草坪上,將各自的身體伸向相反的方向躺著,只有我們的頭在同一直線上交錯著。不像生活既不相同又不相交的兩個人,永遠都是一個追逐著另一個,即使兩個人的軌跡完全相同,可是一個永遠追不上另一個。

    我腦袋枕著胳膊靜靜地想著。俏皮的月亮裹在黑夜的被子裡,露出半個身子。璀璨的星星疊加修飾成的面紗,給這月抹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整個世界都是漆黑一片的,就連我們身下的草地也還墨綠的死寂。

    「為什麼不親自參加輪滑比賽?」我開口問道。

    這幾個簡短的字句劃破寂靜的夜平拋進他的耳朵里。

    「怕---輸---。」他字句清晰地緩緩說道。

    「你也會怕?」我不經好奇,在丁漫沉的敘述里曲赫然可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無聊和寂寞的風一樣謎一般的男子。

    我將頭轉向他,見他目光款款地嵌在無盡的黑夜裡,那裡沒有邊緣,無際。

    「會怕。」他平穩的語調絲毫盪不起些許的漣漪。

    「我這輩子怕高怕水怕黑怕鬼,什麼都怕。」我打趣道。

    「可你沒怕過,追遲辰開」他說完,將目光從天上,拽到我臉上,至少我的臉輪廓清晰,有限。

    我的耳朵透過草坪仿佛聽見我的心跳,不,也許那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心跳的獨奏,而是兩個人心跳的和鳴。

    我嚴肅了剛剛戲謔的目光說道:「對,這是我這輩子唯一沒怕過的事,是我這輩子最有膽的事。」

    他打量著我的面龐,不語。

    我聽見那雙重心跳的奏鳴曲,旋律越來越清晰,節奏越來越盾尋得出痕跡。

    他又將目光拋灑在了黑夜之中:「哪怕是沒把握。」

    我也將頭轉向夜裡,哪怕他的結局沒有我的戲「若是有把握,若是不用奮不顧身押上一切致死一搏,那也不算是喜歡了吧。」

    我的話就好像一首哀怨的奏鳴曲臨近尾音,落下的音符一樣,結束了我們之間的對話,只見他機械地點了點頭,不語。

    見他不可置否地敷衍我,我悄悄起身,走到他的目光無法觸及的地方,拿起別墅前流水的管子,趁著曲赫然故作深沉思考人生的空檔,我拎著管子殺到曲赫然那裡:「老兄,你該清醒清醒了。」他躺在地上,突然被澆了一身,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哈哈」一聲給他當頭一棒,他清醒過來向我吼道「沒吃藥吧你。」說著他也跑去拿起一根水管伺機報復我:「就把我的藥分給你一半。」他將水管澆向我。

    「我不要。」我用水管與他對擊。見我身上快淋了個半濕,我感激爬走,誰料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吃屎,頭還擦破了點皮,他見狀哈哈大笑,由於樂極生悲,他向後一仰,也摔了個措手不及。

    2027年

    我經過別墅區的大門走進裡面,仿佛看見那時的自己與他,不覺覺得好笑,笑了起來,那時,還是太年輕,一切來得眼花繚亂,讓人措手不及,我跟著隱約之中互相攙扶著的兩人,走出別墅區,繞道佳期廣場的中心花壇旁看見兩人坐在花壇旁圍著的台階上。

    女孩拿著濕紙巾擦拭著男孩髒兮兮的臉,男孩一手拿著棉簽蘸著紅藥水給女孩擦傷的地方上藥,兩個人互相幫著彼此,就這樣時間過了很久。

    兩人起身望著濕漉漉地彼此,相視一笑。

    「怎麼辦?衣服都濕了。」

    「吹乾唄。」

    「怎麼吹乾?」

    「跟我走。」

    2017年

    我們來到與意濃海灘相連的瘋狂遊樂城。「啊啊啊啊。」一陣陣嘶吼慘叫劃破我們的耳膜,印刻在我們的腦海里。

    「你確定?」

    「I am 十分 sure。」

    他用一分鐘講解他的吹乾計劃,他打算搭我去跳樓機,跳下的一瞬間,海風迎面而來,我倆就干啦,果然是學神的邏輯,一般人理解不了。我默默地站在遊樂城門口表示抗議,他一把拉著我走向我們要去的遊樂設施,就像兩年前在集訓營他拉著我去麥場一樣,那感覺遙遠但卻熟悉。

    我們站在跳台上,他將安全帽扣在我的頭上:「安全帶都綁好了吧。」他的聲音隨著海風瑟瑟發抖的傳到我耳中。

    看著他頭上光頭小子般烏黑的安全帽,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好了。

    他一臉不信任地拽了拽綁在我身上的安全帶。

    我雙手合十對天祈禱「留我個全屍,阿門!」

    他拍了怕我肩膀:「上帝聽不懂你的鳥語。」

    「那說什麼。」

    「Full Body,God」

    我笑笑,他也笑笑。

    「我怕高。」我說。

    「我也是。」他答。

    「一二三,我們私奔到海里。」

    「四五六,我們就成了屍體。」

    「挺過去,你就是牛逼的你自己。

    「挺不過去,我們倆就去醫院牛逼地打點滴。」

    「成交。」

    我們迎著海風擊了個掌。

    突然海風加劇,我們在站台上搖晃,我不覺將雙手搭在他肩膀上。

    「趁機,占我便宜啊。」他對我挑了下眉毛。

    我白了他一眼「碰你,誰占誰便宜啊。」

    「我是一百好幾斤,你還沒到一百斤吧,一起下去,誰占誰便宜。」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解釋著。

    海風敲打著他前額的頭髮,蕩漾起的髮絲撩撥我的臉頰,氤氳出一絲紅暈。我們之間只有兩顆心的距離。之所以覺得有兩顆心的距離,是因為聽誰胡說到,也許是漫沉嘴裡的沈樺桐說的吧,他說心臟和拳頭是一樣大的。

    月光在靉靆的雲中穿行,將他臉上原本蒙著的陰暗面紗漸漸抹去,我注視著眼前逐漸清晰著面容的他,那是遁入雲裡霧裡的極不真實的感覺,我專注的看著他,似乎要將他看清。我搖搖頭,若是在夢裡,我希望趕緊醒來,那是一種略有不同的臉,那是一種用舒服揉捏成的面容。

    「準備。」

    遠處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

    他,曲赫然,將雙手抱住我的身體。

    瞬間,融化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一種類似睡意襲來的朦朧之感侵蝕我的大腦,我不覺將眼睛閉上,我正要辨別一切是夢還是現實,將眼睛睜開之時,他用一隻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聽見剛剛貼近草坪時的心跳,此時還伴奏著急促的呼吸。

    那潮水般的暈倦的感覺淹沒了我的身體,止住了我的呼吸。我只感覺我的身體,被什麼東西護著,而我卻不斷地下沉,下沉,再下去。而那護著我的東西也同我一起,不斷下沉,下沉,再下去。

    那一瞬間的閃過,就像轉瞬即逝的煙花,所有感情累聚於心,攢到最高點一瞬間綻放出最美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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