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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0:39 作者: 冷芷蟬
雪饒開門,將鑰匙放在門邊鞋柜上的鑰匙筐里,換上擺在地毯前的拖鞋,隨手將靴子放回鞋櫃裡。一言不發,徑直走到了我旁邊的沙發上,她雙手捂著頭,然後猛地躺在沙發上。我的視線順著她,一起落在了沙發上。
「怎麼了,沒等待遲辰開啊,你這人心啊,該大一點了吧,你又不是第一次沒等到遲辰開,該習慣了吧,遲太太?」我在一旁喋喋不休,但她似乎都沒聽見,暗戀,不對是苦戀中的人就是欠揍。
「我看見她了。」她的聲音低沉地從沙發那頭傳來。
「那怎麼還不高興啦。」我直勾勾地直起身子,好奇地問。
「他在電影院門口看見我,問我怎麼不進去,我說,我沒票,他說那他也不進去了,陪我。」她一字一字地說道。
「那不是很好嗎?」我笑著為她高興。
「我們聊了很久,很開心。」她悵然若失地補充。
「那你是有病吧。」我怒噴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問他,遲辰開,下學期打算考哪個大學?」
我認真地看了看埋在沙發里的雪饒。
「他說,你還記得,你來瀋陽,來北京,陪我麼?」雪饒頓了頓,我眨了眨眼睛。
「我說記得,怎麼了,他說」雪饒語帶哽咽「他去北京是為了學習雅思,他去瀋陽是為了考試。」
「考試,做什麼?」一個念頭快速地從我大腦閃過,但我來不及,不能說是來不及,應該說是根本不敢看清。
「出國!」雪饒厲聲吼道。
「他要走了。」她止不住地哭泣,埋頭大哭。
我從沙發下來,走到她身邊,扶起她,她扎在我身上,抱著我痛哭起來。
我撫摸著她的頭髮:「什麼時候走啊?」
「高考之後吧,他說差不多那個時候,他還沒確定。」她抽噎了兩下「本來我還想著一心一意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呢,看來我和他此生無緣,不過,不過,他答應我了,走之前,會帶我去旅遊,總之會見我最後一面。
「那,不是很好麼。」我欣慰地對她說
「雪饒,知道他去哪兒嗎?」我問。
雪饒用力地點點頭「他要去加拿大。」她深吸了口氣:「這輩子只要知道他在哪兒,我一定會過去找他,只要我還知道他在哪兒。」
「知道他在哪兒,哪怕他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只要知道他在哪兒,只要知道他過得比我好,為了他我也要過得更好,因為我希望他會更好,遲辰開,不管你在哪兒,都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管你在哪兒,都要幸福才好啊。」
☆、第二十五章
2015年
我決定在照畢業留念冊的後一天離開中國到加拿大去。這學期是高中生涯的最後半年。
雪饒這一天特意請假來到我們學校,遲辰開在高三的最後半年,幾乎從沒來過學校,他去北京學雅思了。遲辰開在去北京學英語的這半年之前,曾經和雪饒一起吃過飯,那時遲辰開曾問:「為什麼想見我?」雪饒停住手裡正切著牛排的刀叉:「因為我們是朋友啊。」遲辰開嚼了幾下嘴裡的牛肉咽下去,舔了舔嘴唇:「不覺得這個朋友見得有些頻嗎?」
多年後雪饒在給我複述這件事時,她告訴我,那時的自己還小,根本不懂朋友和戀人之間的區別。那是時隔近十年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現在我才明白朋友和戀人的區別,戀人之間不管一方多不願意,另一方可以以任何理由相見就見,常常可以見面,永遠都能在一起;朋友只是幾萬分之一的巧合兩個人都有時間都很空閒才會見面,甚至掛著朋友的名義一輩子不見,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
聽見遲辰開這樣問自己,雪饒拿了桌前高腳杯盛著的紅酒,她晃了晃杯子,看見杯中血紅的汁液肆意搖擺,越發在燈光下發出灼人耀眼的紅,紅得讓人心痛。頃刻,雪饒開口:「這三年,好歹我有陪過你吧。」雪饒的目光直逼遲辰開的眼睛,遲辰開故作四處看看,移開與雪饒對視著的目光。
雪饒總是抱怨她說,遲辰開就是不肯成全她,老天爺就是喜歡和自己開玩笑。遲辰開讓她永遠覺得自己有可能,可她就是永遠得不到。
「有陪過,但,是在我並不需要人陪的時候,你的陪伴反而讓我覺得是我在陪你。」遲辰開將嚴肅的目光死死砸在雪饒身上,就是想讓雪饒沒有反擊的餘地。
同樣是在和遲辰開分開的若干年,或許雪饒才明白遲辰開為什麼永遠不懂她的愛。這愛必須是在一顆饑渴得不行的心靈瀕臨枯竭時的戚悲,在這一瞬間換來的陪伴。這一瞬間帶來的感覺才算愛。「也許真的是時間不對吧,我出現在他面前的時間永遠不對,我在他身邊的時間也永遠不對。」雪饒淒婉地對我坦白。
「這次要走多久?」雪饒問對面切著牛排的遲辰開。
「半年。」遲辰開頭也不抬地回答,語氣充滿決絕。
「我等你。」
她等他,知道遲辰開照畢業留念冊的這天一定會回來,說好的半年後的日子。這天,雪饒,來到蘅圓高中校門前。她飄逸的短髮隨風擺揚,她穿著一件格子衫和蘇格蘭風格的短裙。雪饒透過陽光普照的校門,這個多少次,不管颳風還是下雨,雪饒都因等著遲辰開而守在的校門,在陽光的加冕下,這校門也顯得格外威嚴莊重。
雪饒走進門口,校門口只鋪一條石子小路直達教學樓,教學樓呈山字形,將三棟獨立的樓流暢地連接在一起,教學樓分三個區,遲辰開所在的位置是中間一區,花花草草,柳樹枝條陪襯著山型教學樓的周遭。雪饒沿著小石子路走進教學樓,她知道,遲辰開的班級在二樓,上到樓梯右拐的第一個教室,正對著廁所,她還因這件事送給遲辰開一個空氣清新劑。雪饒心裡特別掛念這件事,她經常在周日,我們這些住校生返校的日子,與我一起到八班,在不知名的角落藏幾個空氣清新劑,我想這事遲辰開永遠不知道吧。走廊里兩邊都是教室,只有兩頭頭窗戶,雪饒喜歡這窗戶,因著這窗戶清晰了多少次在八班門口等著遲辰開放學出來展現在雪饒面前的笑靨。雪饒走進八班門口,像風一樣,惹得門上的鈴鐺清脆悠揚地鳴唱,門前的風鈴是雪饒送給八班班長的。她記得遲辰開的位置,最左邊第三排,一個靠窗的位置,她知道遲辰開的同桌是學霸。
雪饒走向遲辰開的座位,窗台前擺放著的蝴蝶蘭,在陽光的沐浴下伸展身姿,誘人美麗。那花,是雪饒送給遲辰開的。雪饒的手在遲辰開的書桌上滌盪,每周日,她都會將遲辰開的桌子裡里外外擦個徹底,她知道遲辰開有潔癖,他曾對她講過,只要他講過的,她都會記得。
她的手順著書桌的輪廓摸索進書桌里,她常在周日在裡面放著各種各樣送給遲辰開的禮物,她無數次想像著,那東西帶給遲辰開的驚喜。雪饒教室出去,下到一樓,從後門出去,迎面而來的籃球場,多虧了這籃球場,積攢了遲辰開多少的身影,籃球場的右邊是禮堂,雪饒繞過籃球場往左走,她看見了食堂,她曾經在裡面和遲辰開一起吃飯,是遲辰開給她刷的卡。食堂旁邊的小樓是超市。穿過食堂右邊是住宿區,左邊的體育館和足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