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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8:00:14 作者: 周而復始
    送走了打攪他幹活的李志遠,繼續抗上鎬子準備砸牆。臨近高考前卻跑到鎮上拆遷工地上做工,這不是他家很困難,這是對方有容的懲罰。

    昨天一早就去上學了,可那些老師來來去去說的全是些沒一點建設性的嘮叨話,受不了的的幾個要好的伙著一起出來翹課,才出校門就被街上擺米糕攤的老媽捉了個現行,別人可以一鬨而散,他就沒那麼幸運了,一把被惱火的老媽糾著耳朵扯到在鎮上當小幹部的大姨父那,將他一腳踹進拆遷工地幹活。反正這拆遷的活也就是三五天就完工了,還是一天能掙五十塊錢的大工,想到干一天就能得到五十塊,方有容也挺興奮的,對快二十了的還口袋空空的年輕人而言,這是很誘惑的一件事。

    揮著鎬子敲打著斷牆,抬眼看去,一片殘垣上搬空了的屋子顯出的斑駁的石灰牆上髒兮兮的,只可惜了各個院落中老樹上的喜鵲窩都留不成了。說也奇怪,全鎮也不小,可做生意就只能在鎮子的老街只是不足一百米的這條老街上才能做得起來,越線過了這條老街,生意就根本沒法做了,如今,鎮中心的老街就是拆遷的重中之重,力求在年底前全部交工。

    已經拆遷了的東邊,一群婦女們圍坐在一起處理那些推下來的殘磚。那來打小工的都是鎮上些在家閒著的嬸子大姑,小工的工錢一天也有三十五塊呢。東面臨著老街的房子都是七十年代老百姓手中有了活錢才蓋起來的,那時候還全部沒用上水泥,多是沙土混上石灰為漿。用刮油漆的小鐵皮鏟子就能把灰泥鏟掉,裡面多半沒壞的青磚,那是能賣錢的,至於那些碎裂了的磚塊也拾了歸攏扔在一邊,這是要在修路的時候要當鋪路的地基用的。

    一陣喧譁從不遠處傳來,好像全鎮的人仿佛都在等著這一刻般隨著騷動一股瘋的往那個方向哄去,這仗勢有里三層外三層的意思。盤算著這三天下來的小收入的方有容還沒回過神來,身邊的叔叔們也都拋了手上的鎬子跳著蹦著跑了過去。遠遠瞅著那動靜還挺大,甚至開始推搡搶奪的樣子了,看來是挖出什麼好東西了。

    不會是挖出金銀財寶了吧?瞧不著人群裡面情況的方有容心裡痒痒。擠進去看熱鬧是不可能的了,那些奮勇直前的大姑大嬸可都不是好惹的,還是得了吧,別惹得一頓好罵。

    看看四周,趕緊挑了個矮牆準備爬上去,站得高也看得遠,應該能瞧著點什麼。

    還握在手中的鎬子碰擊著矮牆,矮牆的磚塊碎裂了的聲音讓在工地幹了三天活的方有容聽得不對勁。這一處都是老青磚,磚頭可比現今的都要結實,拆下來的老磚還都被預訂買了,怎麼就無意碰了一下就碎裂了?收住向上爬的身體向下看,被鎬子碰到的地方出現了個窟窿,牆內有東西!

    顧不得細看,在那窟窿里掏出個並不大的黑乎乎髒兮兮的包裹,也不曉得是什麼,趁著人都聚在東邊,方有容連忙把它塞進脫下來的衣服里,再到處鑿鑿,那有空隙的那面破牆再也沒敲出什麼空磚了。

    哄搶的人群被鎮上的幹部拉網式的控制住了,誰都不許離開工地,熙熙攘攘中,方有容才知道剛才在拆完的東頭清理老牆根底下磚塊的時候發現了個土罐子,打開居然是一罈子洋元,被大伙兒一搶而光。

    二十分鐘後,縣裡的警車到了。

    在飛速趕到的警車後面還跟著好幾輛車,好些個年輕人扛著沉重的攝像機對準擺好姿態準備宣傳文物保護法的幹警。一邊那縣裡的主持人全身透著興奮勁,全縣拆遷了大半年,還沒聽說哪兒出了財寶,這可算是縣裡的大新聞了。

    「地下的東西都是國家的----」用喇叭高聲宣傳著政策和法律的警車卡住所有的出入口,政府可不是好惹的。

    方有容湊近看了,都是些近代的銀元,其實這玩意兒也不值什麼錢,以往每家都有些,只是長期不流通也就沒人當好的了,在鬧革命的那會兒不知糟蹋了多少好東西,那年頭根本沒人把這玩意兒放在眼裡,聽哥哥說他小時候常翻找掏出一個兩個向走家竄戶的貨郎換磨牙糖吃。大家爭前恐後去搶可能也就是圖個趨眾,經過各個擊破,在相互揭發下,嘻嘻哈哈的也就上繳了,沒被揭發出來的也就悄悄隱了。反正方有容是沒有拿,有很多叔叔證明,他連靠近都沒得靠近。

    天近黃昏,一直灰濛濛悶熱的天終於飄起了細雨,家家惦記著自家院子裡沒收的衣服,這讓整個拆遷工地騷動的吵嚷起來。

    政策宣傳得差不多了,哄搶的洋元被回收的差不多了,那些肩上扛著重重的攝像機的記者們也前後左右折騰的差不多了,在小雨升級前,縣裡的人撤退了,工地上的人也都散了,據說這個新聞會在周末的縣電視台節目播出呢,全鎮人都興致勃勃的等著周末的到來。

    這麼一鬧,下午的活就幹了小會兒,挑揀了一段拆下來損壞不厲害的雕花木段子,頂著綿綿的細雨,方有容掩著不起眼的油布小包回家了。

    第2章

    這算是平生第一次偷東西,愧疚不至於,反正那是沒主的戶,東西也不是埋在地下,不算是國家文物,和法律政策沒有衝突。心理上得到了平衡說服,行動上也就理所當然了。

    拿條凳把門抵住,對這意外得到的東西挺挺好奇的,看上去油包不大,也沒什麼重量,猜測不出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方有容挺期盼是個金元寶就好了。

    小心仔細剝開那油包,油包裡面還裹著一層一層棉絮。棉絮都爛了,一股霉味兒,好不容易將霉爛了棉絮全部剝開,瞧著最終露出來的東西,好小,這是什麼東西?

    裹在已經霉爛的棉絮里的是個小小的塔。

    塔?

    鎮妖塔?

    找了塊布隨意糙糙擦拭了兩下,顯出些綠瑩瑩的顏色來,瞧著挺容易淬的,這是玉的?

    可能是玉吧,對玉石之類完全外行的方有容看著不怎麼起眼的小東西,泄氣的趴在桌上,果然鄉土裡沒有什麼財寶,白讓他期待了半天。

    看完了,心也就不癢了,用椅把上的舊毛巾擦拭起來,是挺翠的,就是色澤黯淡了些,光看就知道不值什麼錢,看來就是鎮宅之類的東西。擦拭了後順手放在凌亂的桌面上,雖然色澤黯淡,不過在在燈下映得翠生生的,看在眼裡挺舒心的。

    外面的細雨還在飄個沒完沒了。把油包和霉爛的棉絮清理出去,搭上毛巾出去打水準備沖洗一下,全身汗漬的味兒可難聞了。不打算和家裡人說了,反正又不是值錢的東西。

    晚飯桌上的話題全部是東牆那拆遷挖出來的一罈子銀元。

    「我早說嘛,老房子的門檻下和門樑上肯定有洋錢,我還納悶這些日子怎麼沒拆出好東西來,應了吧。」奶奶絮叨著。

    「這幾天拆的鋪面都是解放後蓋,沒什麼東西也應當,後面連著的是老宅子,挖出點什麼也不奇怪,」媽媽順口搭話。

    「要說起老宅呀,我跟你們說,在解放前我們鎮上有個大財主----」興奮的奶奶一接話茬,一邊吃飯的方有容肩膀就塌了半邊。

    陷入回憶般的奶奶絮叨著說著凡是小鎮上出生的小孩都會聽上一百遍的老故事,「咱們這縣城一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鎮裡的基本上都是他家的佃戶,他家的主宅就在咱們鎮上,從老街的東街一直到後面的小河。」順著奶奶的口形,奶奶接下來要說的話方有容都能背上,「大富人家人丁都不興旺,解放前就只有一個獨子,到省城讀書至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把家裡萬貫家財和家裡的新媳婦都空手扔了,聽說是參加了革命,先前娶的媳婦不知道是真的敗家還是存心報復,老輩過世沒幾年就把偌大的家財陸續給敗了。」

    「奶奶,這些我曉得。」這聽了上百遍的故事,實在沒什麼興趣一再復聽的方有容連忙打斷奶奶的絮叨。說也奇怪,提到解放前曾經的這家三座大山之一的地主老財,老輩人幾乎沒說過什麼壞話,這般算起來,那大財主家應該很有德。

    現在鎮上最興旺的老街格局就是當年那大財主家的外牆格局的而形成的。當年財主家敗家媳婦將偌大的宅院分成若干小塊轉賣了的宅院,買了到手的佃戶分段把院牆一一隔出來慢慢改成了現在的鋪面,後來才又前後加固拓展慢慢形成現在小鎮。擁有店鋪的都對盛家那敗家媳婦挺有好感的,而那些當年搶著買盛家田地的人家算是倒了霉了,才到手的田還沒種兩季就解放了,分田到戶了,還沒脫貧就平白給定了個富農的成分,讓其子弟在此後招工、徵兵上都被正大光明的卡在門外,讓好兩代人都沒有能出頭的機會,好在,那是個家家戶戶都吃不飽的年代,在戶口制度嚴格控制的政策下,也算沒什麼特別損失。

    「除了這戶五六十年前的大財主外,再也沒什麼大人物可談,顯然這兒的風水實在不怎麼樣。」方有容悶悶的哼了一聲,被奶奶媽媽一起用筷子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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