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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7:47 作者: 鮮橙
    「打住!袁喜,」張恆叫道,「你這話說下去我都會背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媽了啊?怎麼說得話都一個味的啊?」

    袁喜跟著笑了笑,不再說了,只拿著電話發呆。電話兩邊的人突然都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張恆突然說道:「袁喜,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袁喜沒有說話。

    張恆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袁喜,你記著,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就堅定的走下去。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太多的人都只是你生命里的過客,包括我,包括老步……只要不在一起,總有淡忘的那一天。」

    袁喜輕聲地說好,然後就掛了電話。

    何適打電話來說他父母明天就要到了,讓袁喜準備一下,到時候和他一起去接機。袁喜放下了電話心裡有些忐忑,不管什麼媳婦,第一次見公婆總會提心弔膽的。給皮晦打電話商量對策,皮晦笑,說:「袁喜,你別緊張了,你挺有老人緣的,我媽就一直恨她生的不是你呢,還說如果可以,她願意拿我們姐倆去換你一個,你聽聽,她這話多讓我們寒心啊,連我姐那麼淑女的人都翻了白眼。」

    袁喜被她逗笑了,心裡果然輕鬆了些,隨意地和她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對面桌的同事看了看她,笑著問:「怎麼?要去見公婆了?」

    袁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同事又笑道:「以前還以為你得和那個步懷宇在一起呢,袁喜你都不知道,以前咱們這座大樓里有多少女人妒忌你呢!想不到你卻不知道抓緊點,還是讓他給跑了!不過現在這個也不錯,袁喜你運氣還真好!」

    袁喜臉上有些尷尬,那同事見了也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訕訕地看了她一眼,忙住了嘴,笑著打了個哈哈就低下頭裝作去整理文件。

    氣氛正尷尬著,袁喜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接起來想不到竟然是Ella的電話,她說:「袁喜,我現在你公司樓下,你下來一下吧。」

    袁喜有些愣,想不到她怎麼會來找自己,何適不是說她已經回美國了麼?她怔了怔,還是打算下去看看,便抬頭對同事說道:「李姐,我出去一下,一會頭回來了,你幫我說一聲吧。」

    那李姐忙笑著揮了揮手,笑道:「去吧,去吧,要結婚的女人就是忙,你看你電話都沒斷過,趕緊去吧。」

    剛出了寫字樓,就看到Ella正站在路邊上等著,見到她出來沖她招了招手,喊道:「這邊。」

    袁喜有些遲疑地過去,詢問地看著Ella。Ella淡淡笑了笑,說道:「有人想要見你,就在附近,你跟我過來吧。」說著便轉身往街對面走過去,她的腳還沒有好利索,雖穿得是寬鬆的休閒鞋,可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跛的樣子。

    袁喜不知道她要帶自己去見什麼人,見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自己,只得在後面跟了上去。Ella進了對面街角處的一家咖啡廳,走到一個中年婦女面前低頭說了幾句,眼睛又瞟了瞟身後的袁喜,便起身走到遠處的一桌獨自坐下了。袁喜嘴裡有些苦澀,慢慢地走到那個中年婦女的桌前。

    她認的這個人,雖然沒有見過本人,卻早已見過照片。五十多歲的婦人,微微有些發福了,卻絲毫不覺得臃腫,只顯得福態。白淨細膩的臉龐上只淺淺有些細紋,看得出她很注重日常的保養。袁喜心中苦笑,該來的還是來了。她抿了抿唇,往前欠了欠身體,輕輕地叫了一聲「伯母」。

    沒錯,這就是何適的母親,原本應該明天才會在機場見到的未來婆婆,現在卻在Ella的帶領下提前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不會傻到不知道她來幹什麼,可是她卻發現自己並不害怕。她已經麻木了,她突然間有一種想大笑的感覺,果然又被自己猜對了,在她準備著和何適的婚禮的時候,何適的母親又跳出來了。

    何母溫和地笑了笑,很禮貌地站起身來說道:「袁喜吧?請坐下吧。」

    袁喜連忙又彎了彎腰,等何母先坐了才在對面坐下。

    何母說道:「我想我不用自我介紹了,你既然叫我伯母,就應該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袁喜點頭,不卑不亢地看著何母。

    何母笑了:「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見見你了,可一直總是沒機會。今天見到了,我很滿意,你雖沒照片上漂亮,可人看起來卻覺得舒服,一看就是個很穩當的孩子。」

    袁喜有些愣了,她準備了迎接何母的打擊,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一段開場白來。

    何母笑了笑,繼續說道:「很奇怪,是麼?男友的母親這個時候出現都是來挑女孩毛病的,你怕是都已經提了精神在等著我棒打鴛鴦吧,是不是?」

    第 42 章

    何母笑了:「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見見你了,可一直總是沒機會。今天見到了,我很滿意,你雖沒照片上漂亮,可人看起來卻覺得舒服,一看就是個很穩當的孩子。」

    袁喜有些愣了,她準備了迎接何母的打擊,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一段開場白來。

    何母笑了笑,繼續說道:「很奇怪,是麼?男友的母親這個時候出現都是來挑女孩毛病的,你怕是都已經提了精神在等著我棒打鴛鴦吧,是不是?」

    袁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何母慢慢地抿了口咖啡,把杯子放下,平和地看向袁喜:「其實對於何適娶哪個女孩我並不怎麼在意,兒子愛的就是我們喜歡的。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只希望他能夠幸福。我和他爸爸在美國打拼了這麼多年,就是希望能給他一個好的生活。呵呵,也許說這個你不太認同,可等你們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會知道了,人活這一輩子說的許多大話都是空的,到了後半輩子就是為了兒女活著,為了他們拼,為了他們掙。」

    「伯母,」袁喜輕聲地打斷她的話,「您否定我的理由是什麼?我的家庭麼?」

    何母淡淡笑了笑,說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袁喜自嘲地笑笑:「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說話要婉轉,即便批評人的時候也要先說幾句人的優點,您已經說了我的優點,後面就應該是我的缺點吧。再說您既然提前來見我,便是有些話是不能當著何適說的。您說吧,是因為我的家庭麼?」

    何母欣賞地看著袁喜,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你的家庭,我們並沒有嫌棄過你的家庭。我們的錢雖然不算多,可卻也足以讓兒子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我們並不需要用兒子去做商業上的聯姻。」

    「那是為什麼?」袁喜問。

    何母輕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我是來做惡人的,雖然我並不想這樣做,可我沒有別的辦法。」她轉身從皮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來遞向袁喜,「你看看這個吧。」

    袁喜沒有去接,只是沉著地看著何母,問:「這是什麼?」

    何母無奈地笑了笑:「不是錢也不是支票,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想侮辱你,也不想侮辱我自己,你自己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袁喜的心臟停跳了一拍,不知為何突然就恐慌了起來,她怔怔地伸手接過文件袋,強控制著手指從裡面緩緩抽出幾張紙出來,是份檢查報告,姓名那一欄里填的是大哥的名字----袁青卓。太多的專業術語,太多的英文縮寫,這一些都讓袁喜看起來很是費力,可她卻還是看明白了一些,這是對大哥身體的一個全面檢查,不是關於盲腸炎的手術,而是他的痴傻。

    她不解地看向何母。何母憐憫地看著她,輕聲說道:「你大哥痴呆是先天性的,簡單的來說就是遺傳的問題,這種遺傳病的發病率很高,幾乎會有一半的子女顯露出來,而就算正常的,可還是會往下一代遺傳。」何母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袁喜,我們可以接受你有一個傻子大哥,可我們沒法接受一個痴呆的孫子或孫女,也許會有正常的,但這種提心弔膽太折磨人了,我們承受不了……」

    袁喜的腦子嗡的一下子就炸開了,剩下的便是一片空白,只茫然地看著何母的嘴唇一張一合。原來傻的不光是大哥一個,原來她身上也攜帶著同樣的基因。她的兒女,兒女的兒女,身上永遠會攜帶著這些基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生出傻子。

    「袁喜,你能理解我們的心情麼?」

    袁喜僵硬地點了點頭,理解,她怎麼會不理解,一個痴呆的大哥已經讓她不堪重負,如果再有一個痴呆的兒女,她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何適愛你,是真的愛你,我想即便他知道了這些也會因為愛情和你在一起,我們攔不住。可袁喜,如果你也真的愛他,就請為他想一想,他為你捨棄父母拋棄家庭,為了你放棄在美國的事業,你能給他什麼?你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無法給他。年輕的時候也許愛情最大,可到了我們這個歲數,你就會知道大家就是在為孩子活著,而沒有孩子將會是婚姻里無法彌補的缺陷。」何母伸手覆到袁喜的手上,痛心地說道:「袁喜,如果你們非要在一起,我沒什麼好說的,明天你就和何適一起去機場接我們,我就當作今天沒有見過你。可是作為一個母親,我還是想懇求你好好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愛何適,你為他好好想想。也許你們現在分開了會痛苦,可這樣的痛苦比起一生的痛苦來要少的多。」

    「別說了!」袁喜說道,手放在桌下握成了拳,又鬆開,然後又握住,再鬆開,幾次過後,她終於聽到自己乾澀的不成樣子的聲音:「我明白了。」

    「我還有工作,先走了。」她匆匆地站了起來,身體碰到了桌子,杯子裡的咖啡被晃了些出來,撒到潔白的桌面上,有些異樣的刺目。快到門口的時候路過Ella那桌,Ella從桌邊站了起來,默默地看她,眼神中竟也帶了些憐憫。

    她竟然也在憐憫自己!袁喜停下,說道:「我很佩服你,真的很佩服,這份檢查是我大哥住院的時候你安排的吧?」她冷笑,又問:「你說何適要是知道了這些,他還會認為你善良單純麼?」

    Ella的臉色刷地白了,睜大了眼睛看著袁喜。

    袁喜忽地笑了,有些惡毒地看著Ella,輕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永遠都不會說的,你在他心裡一直會是善良純真的,他會一直對你內疚,覺得對不起你,可惜,他偏偏不會愛你,就算你們在一起了,被他藏在心底的人,也只是我。」

    她看著Ella的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看她的唇抿成蒼白的一條線,看她的眼睛裡憐憫消去換上怨恨。袁喜笑了,她不需要Ella的憐憫,一點也不需要!她挺直了脊背揚著下巴走出了咖啡館,不管身後有誰的目光,她都不能倒下去。

    可當轉過街角,轉到Ella她們視線再也不可能看到的地方,袁喜卻突然瘋了般的往前跑去。顧不上路人怪異的目光,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再也邁不動腳步了,袁喜才停了下來彎了腰用手抓住胸前的衣襟急促的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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