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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7:47 作者: 鮮橙
「袁喜。」
「嗯,名字不錯,給做我女朋友吧,記住我叫什麼了麼?」他繃著臉一本正經地問。
袁喜笑著點頭。
他又問:「那我叫什麼名字?」
「何適。」
「再叫一遍!」
「何適。」
他再次把袁喜擁入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嘆息:「袁喜,我愛你,真的愛……」
說到底,他心裡還是有些怕,像是潛伏在心底的一種恐慌,怕她再次忘了他的名字,怕時光不能真正地倒退到四年前,怕他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袁喜,怕……太多的事情。
剛才袁喜讓他先離開的時候,他並沒有走,只是在樓下的台階上坐著,皮晦的話在耳邊盤旋,他突然間很想吸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把心裡的痛楚吐出兩分來,可他平時並不吸菸,所以身上也從不帶煙,正好有個吸著煙的中年男人從身邊路過,他也顧不上冒失不冒失了,竟然就這麼向人家討了一枝來,急忙忙地點著了叼在嘴裡,深深地吸一口下去,卻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扯得心肺都跟著絲絲地痛,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那男人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仿佛有些瞭然,臨走前把打火機和整盒煙都扔給了他,「兄弟,悠著點,沒什麼過不了的火焰山。」
他苦笑,只低聲說了句謝謝,低下頭繼續大口地吸菸,煙很辛辣,對於不會吸菸的他來說,嗆得有些難受,可他卻希望這難受來得更強烈一些,來壓一壓他心裡的難受。
剛才的時候,他可以很輕鬆的對著皮晦說對不起,可是他卻無法對袁喜說出那三個字來,他知道那三個字太輕了,說出來是對袁喜的侮辱,是對他們那時愛情的褻瀆。
年少的時候,他總以為自己才是愛得更深的那一個,總覺得自己才是受傷的那一個,愛了,傷了,痛了,撕心裂肺,可是男兒是不能言痛的,於是他只有一走了之,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隱藏著自己所謂的傷口。不聞不問,於是便可以不思不痛。兩年多的消沉,他就覺得似乎已經足夠對得起他們的愛情了,他仿佛從來沒有想過袁喜的傷,袁喜的痛,而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情傷,如果他所經歷的那些就已讓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話,那麼袁喜呢?她受的苦呢?
又想起再見面時袁喜一直重複的那句話,「你怎麼才肯回來,你怎麼可以才肯回來?」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地明白那句話里包含了袁喜多少的委屈和埋怨,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鑽心的疼,恨自己怎麼能那麼狠心,在長達四年多的時間裡竟能對她不聞不問,他怎麼就能如此狠心呢?如果他曾問一問袁喜的情況,如果他能不那麼驕傲和自以為是,如果……太多的「如果」湧上他的心頭,悔得他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才好。
皮晦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何適靠在牆邊被煙嗆得淚水漣漣的頹廢樣子,她心裡軟了一下,停下來冷眼看他,「幸虧你這次知道守在這裡沒走,不然我一定會罵你不是個男人。」
何適也不反駁,把手裡的煙仍在地上踩滅,啞著嗓子問:「她……怎麼樣?」
皮晦抬眼掃了一眼樓上,「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何適聽了,轉身往樓上走,皮晦又叫住他,警告說:「我告訴你何適,袁喜這幾年為了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要是敢對不起她,我……」
「我不會再對不起她!」何適沒有回頭,聲音有些冷。
皮晦反而「嗤」的一聲笑了,「那最好,不過你最好也緊張著點,惦記我們袁喜的好男人多著呢!只說現在就兩個鑽石王老五圍著我們袁喜轉呢,也就是我們袁喜死心眼,對你念念不忘舊情。」
看到何適的身體明顯地僵了僵,皮晦這才滿意地笑笑,哼著小調走了。皮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性格直來直去,心裡壓不住什麼話,也受不得氣,哪怕是朋友受氣也會因為看不過眼而挺身而出。可是火發出來了,也就算了。
其實,她是好心,卻不知道能不能辦了好事。
張恆還是從皮晦那裡知道袁喜的前男友回來了的,去公司找步懷宇,見了面劈頭就問:「你和袁喜到底怎麼回事?」
步懷宇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視線還放在分析員送來的數據分析上。
張恆的氣更盛,上去一把扯過步懷宇手裡的報表丟在一邊,用手撐在桌子沿上,冷著臉一字一字地問:「問你知不知道袁喜已經和前男友破鏡重圓了!」
步懷宇這才抬頭看張恆,神色漠然,只輕輕點了點頭,淡淡地說:「知道,我已經祝賀過他們了。」
張恆怔了怔,眉梢挑動了兩下,看怪物似地看了步懷宇片刻,然後就直起身來用手指著步懷宇,想說話,可手指點了好幾下都沒能說出話來,只好繃著嘴角轉回身往門口走。
步懷宇只靜靜地看著張恆的動作,也不解釋也不阻攔。
張恆的手都扶到門把上了又停下了,轉回身看步懷宇,突然問:「這幾天你忙什麼?」
「股票。」
「怎麼樣?」
步懷宇搖了搖頭,「不好。」
「賠了?」張恆又問。
步懷宇仍是面無表情回答:「算是吧。」
張恆忽然笑了,嘿嘿了兩聲,丟開門又走了回來,大咧咧地往真皮沙發上一坐,兩條大長腿往茶几上一搭,給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開口笑道:「最近股市風頭挺不錯的啊,你還賠了?這可真是稀奇了!」
步懷宇不說話,微揚著下巴看張恆,右手上習慣性地緩緩轉動著一支自來水筆,筆頭偶爾打在堅硬的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張恆晃了晃鞋尖,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又轉了話題說:「我得去會會那個何適,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步懷宇眉頭微微皺了皺,還是保持著淡淡的語氣:「你今天不用工作?」
「工作?」張恆挑眉驚訝,「當然要工作,不過嘛,錢是掙不完的,再說今天不掙了還可以明天掙,人錯過去了可就找不著一樣的了。」
步懷宇臉上終於帶了不悅的神色,一貫淡然的聲音也有了波動:「你是不是閒得難受了?沒事別來煩我,該幹嗎幹嗎去!」
「嘿!嘿!這回破功了吧?」張恆不但不惱,反而更樂了,「自己在意就別裝著,多累啊,我還不知道你?」
步懷宇冷冷地掃了一眼張恆,低下頭繼續看自己桌面上的分析,冷聲說道:「出去的時候記得關上門。」
「說實話,心裡也不好受吧?」
「……」
「都纏磨了多半年了,我怎麼也以為能喝上你的喜酒了,誰知道怎么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呢?步懷宇,我說你也不知道多動點心思?袁喜那樣的丫頭現在多不容易找啊,你好容易碰上了還不知道抓緊點,不是我說你,又不是毛頭小伙子了,男女中間多大點事啊,你怎麼還搞不定呢?」
「……」
張恆在那裡喋喋不休,步懷宇本想不理會他,可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低著頭看了半天的數據分析,結果一個數字也沒進到腦子裡去,只得丟下了手中的報表抬頭看他,忍著火說道:「張恆,你要是看著她好,你就去追求她,就算她現在有了男朋友,我相信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你能不能別在這煩我了?」
張恆睜大了眼,一臉的無辜:「我煩你了麼?我怎麼煩你了?」
步懷宇用力抿了抿唇,仰著頭深吸了口氣,這又才又看向張恆,「你能不能別再提袁喜了?」
「為什麼?幹嗎不能提她?」
步懷宇的火終於壓不住了,把手中的筆大力地擲在桌子上,臉色鐵青地說道:「你煩不煩?她那個男友回來了,我能怎麼辦?難道還要我學那些小男生去爭風吃醋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麼好糾纏的?有意思麼?」
張恆終於不笑了,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抻了抻衣角,一收剛才的嘻皮笑臉,淡淡地說道:「有意思,當然有意思,自己喜歡的就得去爭取,誰還能把你喜歡的東西送到你面前來?人也一樣,前男友怎麼了?誰還能沒點感情經歷了?我就瞧著她和你最合適,老步,別這麼熊包,好歹也七尺多的一個大老爺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你怕什麼呢?」
兩人就面對面地僵持著,似乎都沒有退步的意思,好一會兒,步懷宇臉色才漸漸緩和了些,帶著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張恆,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也喜歡袁喜?」
張恆一愣,「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得有些誇張,「別逗了,就袁喜那丫頭?也就是你這樣無趣的人配她最合適,讓我整天守著那麼一丫頭,你乾脆殺了我算了!我喜歡她?還真是開國際玩笑,就算哪天我頭暈了為了棵樹去放棄整個森林,就算不是棵木棉好歹也得是棵楊柳吧,再怎麼著也不至於是袁喜那樣的乾巴棗樹啊!哈哈,搞笑,老兄你這回可真是想多了,我可全是為了你,一點點的私心都沒有,我可以向黨保證。」
張恆一邊笑著一邊往外走,出門了還不忘又探回頭來交代一句:「別忘了,咱們找機會去會會那個什麼何適,我倒要看看他是個怎麼合適法!」
張恆出去了,步懷宇還是看不下去報表去,一串串的數據都看進了眼裡,可偏偏進不到腦子裡去,他並不贊同張恆的理論,幾個男女因為感情而糾纏在一起,他覺得這種事情很沒有意義。不否認,他對袁喜很有好感,甚至是喜歡她的,可是這並不代表他會為了她去涉入一段糾纏的感情,況且這也沒有什麼好糾纏的。
步懷宇搖了搖頭,這個張恆不知道又抽什麼瘋,怎麼就對這事上了這麼大的心了呢?好像何適回來搶了他的女友一樣。步懷宇扯著嘴角自嘲地笑笑,人家兩人原本就是一對相愛的情侶,因為世事分開了,現在好容易又重逢了,他跟著攙和個什麼勁呢?又不是熱血小青年了,哪那麼多的意氣之爭,男女嘛,不就是那麼點事麼?又不是少了誰不能活,折騰個什麼勁呢!
張恆既然說了要會會何適,自然便開始早做安排,再加上有皮晦這麼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要想出個主意把這幾個人湊在一起倒還真難不倒他。過了沒兩天,張恆喊自己要搬家,挨個地打電話招呼著大家去給他幫忙,不但專門通知了袁喜,又跟皮晦在電話里嘀嘀咕咕,讓她故意當著何適的面告訴袁喜說步懷宇也去,說什麼大家也好久沒聚聚了,別都生份了。
袁喜還真有點怕張恆再出什麼妖蛾子,雖說她自己覺得和步懷宇之間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可是當著何適的面還是不願意去提步懷宇,就連在寫字樓都有些躲著步懷宇的意思。可皮晦當著何適的面這麼一說,袁喜是連推脫的藉口都省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不去?那不明擺著就是自己心虛麼?如果什麼事都沒有,那心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