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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8:14 作者: 一念夕霧
    簡老夫人走了出去,只餘下了幾個粗使嬤嬤和壯丁留下來督促胭脂服毒。

    那毒酒無色無味,據說,死去也不會口溢鮮血,只如同睡著了一般。

    按照簡老夫人的意思,胭脂死後,便讓大夫在她頭上安一個心結未解鬱鬱而終的病號,讓簡林無從查起。胭脂笑了笑,覺得自己死前應該不能這樣輕易的放過他們。

    這些達官顯貴。

    這些害死她的人。

    胭脂換上了一身戲服,臉上塗滿了油彩脂粉。

    在粗使嬤嬤輕蔑的眸光中,將杯中的毒酒一飲而盡。

    她臉上帶著快意的笑。

    簡林,我在惡獄等你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82章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簡林果然如同胭脂所料想的那般,將簡府攪得天翻地覆歲月不寧。他抱著她的屍體,枯坐了三天三夜,滴米不進,眼淚都流得悄無聲息,簡老夫人以性命相逼,讓簡林放開胭脂的屍體,但簡林像是魔怔了似的,但凡有人要搶走他懷中的屍體,他就大喊大鬧血紅了一雙眸子跟人拼命。

    胭脂的靈魂就站在他旁邊看著,漠然地看著。

    她死後並未立馬往生輪迴,而是化作了一縷魂,留在了凡間,凡人皆看不見她。

    胭脂看著簡林痛不欲生,看著簡林傷心絕望,看著他眼神空洞地披上她的戲服,畫上她的扮相,模仿著她的聲音,在胭脂閣中,一夜一夜,唱著他們的戲曲,流著他一人的淚。

    一曲唱罷。

    簡林緩緩蹲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撐。

    雙眼紅腫,悲愴蒼涼。

    他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越來越緊,宛若擁抱這身戲服的主人,使出了渾身的力氣。

    他的肩頭微微發顫。

    眼淚落到地上,淚珠四分五裂。

    簡林哽咽著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

    胭脂……胭脂……

    聲音嘶啞,悽愴入骨。

    帶著孩子的無辜。

    「為何,為何不肯信我?」

    胭脂站在旁邊靜靜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出與她無關的折子戲。

    無聲無息,眼神輕蔑而麻木。

    她飄到他身後,幽幽地輕嘆:「你怎麼還不來惡獄尋我?怎麼還不死?當初我從涅城躲到費城,都能被你尋到,如今我進了地獄,你便不敢來了麼?」

    胭脂譏諷地輕笑,臉白如紙,紅唇如血。

    「呵呵,還說愛我呢,男人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若是真愛我,便死來惡獄裡陪我啊,如今又在這裡做戲給誰看?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簡林看不見她的靈魂,聽不見她的聲音。

    他活在他一個人的戲裡,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

    胭脂得不到他的反應,看不到他小心翼翼討好她的笑容,她覺得十分乏味,轉身飄出了簡府。

    穿花拂柳,方塘拱橋。

    風花雪月打眼過,萬般景色皆融不進她的黑眸里。

    胭脂生性涼薄,自卑而厭世,心靈早就已經在社會的最底層變得扭曲變得污穢,她將命運的不公強行報復到了簡林的身上,她認為簡林若是真的愛她,便應該下地獄和她一道死才是。

    簡林若死,就是對簡老夫人最大的報復。

    胭脂厭惡簡林。

    只因為少年的眉眼一如初見般明朗如星,而她卻滿身泥濘陷入污穢里不能自拔。

    她恨他眼中的自己。

    他是站在社會最高層的達官顯貴,戲曲對於他來說,是享樂,是趣致,是討好女人的工具。但對於她胭脂來說,戲曲卻是耐以生存的職業,她滿身滿心的傷痕,皆是拜學戲而賜。

    地位的不公,教她如何能不恨。

    胭脂的靈魂在大街小巷中晃蕩,不知不覺便飄到了孫府,三年前,自打她從費城回到涅城成為簡林的小妾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孫振及他的夫人。

    胭脂心念一動,便穿透白牆,飄進了孫府。

    當她看到毀容的孫夫人時,有些恍不過神來。

    看孫夫人臉上疤痕的新舊程度,想來是舊傷,雖然只留下了淡淡的紅疤,但那張臉,卻是真真切切的毀了。胭脂心中疑惑萬分,孫夫人這臉上的傷是如何得來的?

    丫鬟遞了一杯茶給孫夫人:「夫人,聽說小城主的愛妾前些天死了。」

    孫夫人一頓,問:「小城主的愛妾?是胭脂那個賤人?」

    丫鬟點了點頭,孫夫人一愣,拍桌長笑:「死得好,那個賤人早就該死了!我當初就不該心軟只毀了她的容,讓她有可乘之機叫簡林那混帳報仇劃傷了我的臉!」孫夫人摸了摸自己布滿疤痕的臉蛋,眸光惡毒,憤恨道,「可恨簡林是小城主,城主將簡林打得幾個月下不了床又免徵了孫振兩年稅賦,就放過這個混帳,這個混帳怎麼不和胭脂那個賤人一道去死?!」

    胭脂怔了怔,原來當初,簡林那孩子真的替她報了仇。

    他沒有騙她。

    所以後來他連續幾天沒有出現,是因為被城主打得下不了床嗎?

    胭脂神情恍惚地飄回了簡府,愣愣地看著憔悴的簡林發呆。

    心口一時間空蕩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簡林相思成疾,那一身戲服再也沒有脫下,日日夜夜唱著《杜麗娘》,唱得聲音嘶啞,唱得星眸紅腫,唱得最後倒在了病榻上,仍舊雙目無神地念著胭脂的名字,氣若遊絲,臉上泛著詭異的薄紅。大夫說是心病,簡老夫人一巴掌打到了簡林的臉上,抱著他虛軟的身體,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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