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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8:14 作者: 一念夕霧
    那少年白衣勝雪,金冠束髮,面若傅粉,眸若朗星。

    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竟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動人。

    記憶里斑駁的畫面從那星眸里紛至沓來,蔓延伸婉。

    落到胭脂的臉上,濕潤濡濕一片。

    .

    胭脂是瓊台梨園最新力捧的花旦,一出《牡丹亭》唱得行雲流水細膩生動,將杜麗娘的勇敢、溫柔、對愛情執著地追求和對禮教地徹底反對演得淋漓盡致,飽滿流暢。

    每逢她登台,台下便座無虛席,打彩滿堂。

    大財主孫振及小城主簡林皆是她的戲迷。

    只不過一個年齡四十不惑,一個年紀剛及舞象之年。

    坊間皆道胭脂是因為被孫振養做了外室,這才被瓊台梨園力捧,但又有人說,小城主拿銀子疏通了梨園班主,這才讓胭脂成了瓊台的當家花旦。

    真真假假,坊間眾說芸芸。

    眾人分不清胭脂背後真正的金主到底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女人絕對是個不簡單的,竟然可以在兩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之間周旋,遊刃有餘,手段老辣。

    胭脂穿著華麗的戲袍,鳳冠霞衣,佩環瓔珞,瓜子小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艷麗油彩。

    京胡未響,戲幕未揭,她的戲,卻是打初登戲台的那天起,再未收場。

    幔幃掀開,胭脂吐了一口氣,唱腔走板,鑼鼓一聲高過一聲,胭脂唇角的笑容勾起,百轉千回的唱詞從紅唇中逸出,鶯聲婉轉,綿言細語,娓娓動聽。

    台下坐著許多看客,但胭脂的秋波卻只送到了小城主簡林的身上。

    那少年,不過十五歲,在她眼中還是個孩子,簡單剔透,他比身為商人的孫振容易討好的多。她的一個笑容可以敷衍簡林十幾天,令他心生歡喜,眉眼生輝,但在精明的商人面前,胭脂可不敢這麼做,她只能裝作溫婉動人的模樣,討孫振歡心,妙聲解語。

    少年聽得如痴如醉,眸子裡亮晶晶的,比繁星更曜。

    胭脂勾唇,百媚叢生。

    下了台,胭脂坐在妝鏡面前卸妝,擦淨臉上濃妝重彩的粉墨,褪下佩環琳琅,面前突然伸出一直骨節分明的大手,手心上攤著一個玳瑁綴寶石的粉蝶珠花簪,精雕細琢,看起來頗為精緻,想來胭脂鏡奩中的所有釵環珠簪合起來,也抵不上這一支珠花簪。

    少年清朗的笑容綻放在胭脂眼裡,他笑道:「在路上看到的,覺得特別適合你。」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少年朗笑:「你若是嫁給我,這便一點都不貴重,整個簡府的家產都可以是你的。」

    胭脂心中發笑,簡林終究還只是一個孩子,他的家產如何會全是她的呢?就算他再愛慕她,簡林的奶奶也不會放任他將簡府的一切敗光給了她,更何況,男人的愛慕,終究不能夠長久,誰又能說得准,簡林究竟還能像這樣愛慕她幾年?說不定,明年他就會娶妻生子,將她拋到腦後。

    戲台上皆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人間也是如此。

    她不想和那些妻妻妾妾們斗,因為以色事人色衰而愛弛,男人不可信,只有她自個兒才是最可靠的。胭脂只想哪天賺足了銀子,便為自己贖身,再買一方大宅,一個人過得清閒,了此一生。

    所以眼前這樣求而不得令其追逐的相處方式才是最妥當的。

    胭脂拒了少年的珠花簪,抬眉巧笑道:「戲子入畫,一生天涯。」

    痴兒歸佛,半世寂寞;

    戲子入畫,一生天涯。

    簡林將那支粉蝶珠花簪插_進了胭脂的雲鬢中。

    他朗笑道:「卿若入畫,吾乃天涯。」

    每次胭脂登台,簡林便會來聽戲,珠釵佩環一日日堆滿了胭脂的鏡奩,他曾說過要替胭脂贖身,但胭脂卻不想承他這份人情,一來人情難還,二來她並不想和簡林有太多的糾葛。

    簡林的年紀太小,毛頭小子一個,胭脂根本看不上眼,他對她的愛慕不過是一時的痴迷,胭脂心中明鏡一般的清楚,就等著簡林哪天從這痴迷中慢慢醒悟過來,將她棄之如敝屣。

    胭脂也不提醒,只冷眼旁觀的看著。

    戲子半唱半娼。

    因此,她們和那些子弟的公子哥們之間是永遠糾葛不清的,你或許剛剛入行的時候標榜賣藝不賣身,但若是在燈火輝煌的地方呆得時間長了,受到了誘惑,便由不得你自己了。

    胭脂被一台粉轎抬進了孫府在外的一處宅邸。

    孫振將她壓在亭台的粉紗床帳里,水潤潮濕,嬌喘陣陣,透過床帳,還可以看到花園裡的山石草木,樓榭小橋,戲子從來在權貴面前得不到半點尊重,她早已經習以為常。

    胭脂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簡林。

    簡林正和孫振的大兒子孫因遊園,卻不想,竟然在紛飛的亭台窗幔中看到了胭脂不著寸縷的胴_體,她被孫振壓在身下,細碎的嬌吟如水一般溢出紅唇。

    簡林愣愣地看著胭脂,臉色有些發白,頓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孫振停止動作,看向簡林和孫振,怒斥道:「我不是說過不准人來碧雪園的嗎?!」

    胭脂慌亂地用薄衾掩住了自己的身體,倉惶間抬眸,卻看到了簡林驚痛的眉眼,胭脂肩頭一震,心中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臉上火燒得很,羞於見人。

    之後,簡林許長時間都沒有再來瓊台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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