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雪地迷蹤

    兩個時辰之後，龍覺才氣沖沖地從雪地里鑽出來，本來一身烈火瘋狂燃燒，直接把一地冰川融成了湖水。看他這樣的架勢，八成是要找到百里塵然後扒了他的皮。

    「百里！你等著！」

    萬丈赤火拔地而起，只斜披一件絳紅單衣，連腰帶都沒有繫上，露出鎖骨與堅實的腹肌。龍覺急急向夢幻城的方向折返。身上該死的瘙癢感好不容易消失，是找百里塵麻煩的時候了。

    龍覺每踏出一步都直接在雪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水窪。怒火在他的眸內灼燒。

    不過才走出兩步的龍覺突然停下步伐，感覺到了自己身體內發生的奇異變化，經脈中的靈氣比以往更虬勁有力地川行于丹田氣海之內。一些隱藏在肌骨中的舊傷患突然了無痕跡，這自然不可能是白川冰雪的效果。而是收益於百里塵向他下的毒。

    哼……

    停駐的龍覺以手遮臉，不過指縫間露出的唇線卻隱隱有了一揚的弧度。

    「該死的百里塵，你還挺記仇的。」龍覺的胸腔里有了笑聲。

    記得年少是在藥師大賽後分別，他在百里塵肩頭打入一道龍息之火，痛得百里塵撕心裂肺，但那龍炎卻在燃妖派長老追殺百里塵的關鍵時刻拯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

    當時的場景，與此時一樣。

    絕不是巧合，同樣都是讓對方先痛不欲生而後又感激涕零。

    「百里塵，你是想證明什麼？證明你也能與我一樣？呵呵……你做夢！」

    龍覺捻了捻飄灑在額前如火的碎發，又把自己精緻的鎖骨露多了一些，這才隨意系上腰封，信步向夢幻城主府走去。

    遠遠看到龍覺那麼悠哉的步伐，正坐在暖爐前與眾人述舊的妖嬈眸內頓時流過一道精芒。百里塵自然是沒有騙她，如果龍覺沒有因為中毒得到好處，行蹤一定不像現在這般悠然自得。

    下一秒，一身如火的龍覺已經拍著身上的雪走入房間裡。

    麒麟王的城主議事廳借鑑了審判者蓋聶的風格，都是以厚重石刻桌椅為主。配以雪狼毛皮，將爐火燒得通紅，雖不金碧輝煌，但自有一種獨特的莊嚴與美。

    在龍覺走入房間的那一刻，一杯暖胃的苦茶便送到了他的手中，他絲毫不生疏地貼著妖嬈坐下，甚至還對百里塵點了點頭。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想你個臭小子也該回來了，真是氣死人啊，小百里，你那豬頭藥還有沒有了？剩下的給我一點，老子現在的戰力快比兒子差了！」龍爹嗷嗷地叫著，可是語氣里滿滿都是自豪。

    「不好意思水前輩，這藥不好配，以後我要是再找到莜蘭草，一定給大家都配一點。」百里塵臉上總是掛著謙遜的微笑，這麼有禮貌的後生總是最容易獲得長輩的喜愛。

    「我也要。」牧野寒江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語氣卻依舊十分強硬。

    「去死吧，臭臉小子，你水伯伯可排在你前頭，不可以跟我搶！」有人開始嘭嘭地拍桌子了。

    噗……

    妖嬈看到這些人為了豬頭藥而爭吵不休，心中盈滿笑意。只可惜元方戰虎還有法伊都不在夢幻城，不然現在的場面一定更加熱鬧。久戰之後難得平靜，不過她還不能休息，因為手裡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兒子。」

    龍媽突然認真地打斷眾人的喧鬧，臉上柔和的曲線也變得緊繃起來。龍心紫放下手中茶杯，低聲說道：「蘭德，失蹤了。」

    聽到「蘭德」這個名字，妖嬈與龍覺同時抬起頭來。沒有想到龍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看來得罪白富美就是一件麻煩的事，白富美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們要命的老爹。

    「不關龍覺的事，如果蘭德前輩找來，由我解釋。」妖嬈搶先回答。

    蘭黛兒死在洪荒秘境內，雖然起因與她有關，但追究根源，是蘭黛兒自己殺了自己。她已處處留有餘地，如果蘭黛兒心存仁心，就不會反把自己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哎。這些事不好說。」龍爹搖搖頭。「無論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是他為唯一的孩子。」

    「我提起這件事，除了讓你們倆小心防範以外，還因為為娘相信你們的實力，所以倘若有那麼一天蘭德大哥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站在你們面前，多為他想想，不要與他計較對錯。」

    「嗯，我們懂的。」龍覺拉著妖嬈點頭。他也不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過凡是想傷害妖妖的人……依舊死不足惜！

    妖嬈明白龍爹與龍媽的心情，原本是極好的朋友，卻因為她的關係變得如此尷尬。但世事總是如此無常，若不是蘭黛兒死，當日就是她亡，那麼現在龍家與蘭德家的關係也未必比現在更好。無論如何選擇，都會因為蘭黛兒的嫉妒之心走到這一步，躲不過，只有默默等待與蘭德再見的那一天。

    「咦，龍龍回來挺長時間了，我爹爹怎麼還不見蹤影？」妖嬈輕巧地拉開話題。

    龍覺心中也正有這樣的疑惑。

    「我們當時一南一北，分別在夢幻城郊兩側入雪。」

    都要脫光光，他與阿斯蘭特自然不會選在同一處。

    「唔……」妖嬈皺了一下眉頭。

    「我有些擔心，還是去看一下得好。」在妖嬈的印象里，爹爹並不是一個磨蹭的人，何況離夢幻城這麼近，一抬頭就能看到高高的圍牆，想必爹爹再路痴也不會在這麼巨型的路標前迷路。

    妖嬈站起身來，龍覺自然跟在她身後。

    「我也去看看。」百里塵從容不迫地起身，雖然他精心配製的藥品出錯的概率極小，但阿斯蘭特前輩因此離開眾人視線，他有責任與義務一起前往。

    妖嬈也想到了這一層，自然沒有拒絕，不過接下來那些鬧著叫著要同往的人們她卻笑盈盈地打發了回去。

    「不用了，我老爹一定又是抽風自己玩去了，你們在這裡就好，我馬上把他提回來。」

    妖嬈、龍覺，百里塵再次步入雪地里，龍覺拉著妖嬈御空而起，他戲謔地看著百里塵，一個在朱雀大陸就什麼靈氣都沒有甦醒的藥師，到了初元也未必能成為御空戰神。

    可是百里塵卻從容不迫地祭出藥王鼎。在龍覺涕血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鼎里，穩穩地向前飛行。

    「百里，我再也不用你那鼎里煉的藥粉了。」龍覺立即聞了聞自己身上殘留豬頭洗髓粉，身怕裡面有什麼怪味兒。

    「我的屁股……可香呢！」幽幽的回答從前方傳來。

    龍覺兩個時辰時向北，那麼阿斯蘭特必是向南，飛出夢幻城宏大的城郭，三人輕踏在雪地里。

    大雪下個不停，舉目四望到處都是皚皚白雪，看久了便會讓人頭暈目眩，眼底生痛。

    「爹爹！你在哪裡？」

    妖嬈大聲呼叫。因為白川狂躁的風，便使的神識也極難在冰原上擴散開來。

    她婉轉的聲音在冰川間迴蕩，而無論如何叫喊……都只有空曠的風聲回應她的呼喚。

    「那是什麼？」

    龍覺突然微眯著雙眼，伸手指向遠方，順著龍覺手指的方向，妖嬈朦朧中看到一團白花花的雪球正迅速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

    那肯定不是爹爹，而更像是雪原中的某一種小型動物……

    是狼還是狐狸？

    妖嬈一陣狐疑，白川的幻獸們也飽受惡徒們摧殘，養成了脆弱敏感的習慣，所以看到人影一般都會有多遠躲多遠。哪裡會傻乎乎地看到人出現卻這樣熱情地撲上來？

    很快便看清了那白花花雪球的長相。圓圓的臉，尖尖的耳朵……模樣像極了一隻放大版的貓咪。

    那純純的獸眼讓妖嬈頓時感到一陣熟悉！

    「那大貓……怎麼那麼像囡囡？」妖嬈驚呼著向前跑去。

    囡囡？

    龍覺恍惚了一下這才想起……囡囡不是帝嵐吃貨的那隻喵嘰嗎？

    如果真是囡囡，它為什麼會來這裡？

    「囡囡！」妖嬈張開雙臂大步跑向前方。那靈動的白貓頓時靈性十足地「喵喵」一聲撲向妖嬈懷裡！

    這是？

    妖嬈心中一沉，手中的囡囡沒有半點重量，只是……幻影！

    幻影極為通靈，仿佛有血有肉的囡囡本體出現在妖嬈與龍覺面前，百里塵雖然不知道「囡囡」到底對妖嬈意味著什麼，但從她凝重的表情上也看出了一絲端倪。這貓對她……很重要！

    白貓幻影在妖嬈的臂彎里急切地嗅了嗅，扒拉著爪子搭在她的左臂上。

    衣服下正是馭獸環的所在，妖嬈知道，囡囡的幻影是嗅著帝嵐送給她的小盒子而來的……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與帝嵐的約定……到了兌現的時候？

    血祖的秘密！囡囡帶來的……是否是她想要的答案？

    就在妖嬈這麼想的時候，白貓幻影已經張開小嘴，發出一聲稚嫩的呢喃……

    那呢喃像雪花一樣輕盈，而發出聲音的小貓也在傾盡這句話的最後一刻，耗盡了她所有的力量。

    撲哧一聲輕響。

    壓在妖嬈手上原本就不值一提的重量也陡然消失，白貓微微一笑，消失在潔白的天地之間。

    一片雪花落在妖嬈額前，因為接觸到她炙熱的體溫而轉瞬消失不見。就像剛才乖巧的貓兒，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妖嬈卻聽清了囡囡最後的低吟……

    「上四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