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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3:01 作者: 楚雲暮
    回來的時候,徐然還是怔怔地看我。

    「走吧。」我儘量自然地走過去,好象我們從不曾冷戰過,「好大的框----有一米二乘一米二吧,厲害哦----我幫你拿一個?」

    剛碰上畫布,他突然激烈地推開我:「不要!我自己拿!」

    我停了下,火有點起了,嗎的我幫你解圍你還這樣對我?真他嗎的要恨我都天荒地老?這麼一想,牛脾氣又上來了,我虎著臉:「我一定要幫你拿!」

    「不!要~!」他很小心地避開我,好象他抱的是炭疽疫。我火了,今晚鬧了一場都還沒瀉呢!還惹我!手下用力,他的力氣哪比的上我的?整個畫框被我拉倒,砸在地上,發出一聲碰然巨響。

    我有些沒意思,訕訕地正準備搭話,卻猛地愣住了,這副畫畫的居然是米開朗基羅的《創造亞當》,而,畫上兩個人的臉卻被松節油洗掉了,可我還是看的出來,那畫的是我----和他。

    「如果我是上帝,看見親手創造出來的人背叛了自己,也一定會把他逐出伊甸園。他太骯髒了,不配留在那個樂土裡----所以說人生來就有原罪。」這是他曾經和我說過的話,我一驚,抬眼瞪向他。

    第27章

    我們對看了很久,我狠狠在心裡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嗎的,張祁!你想哪裡去了。你以為這世界上同志到處都是啊?會由直轉彎的恐怕就你一個,徐然怎麼可能會對你想到其他方面去,你真是腦子抽風加自做多情!

    他瞪我一眼,嘴一抿轉身就走,我驚過神來,怎麼也不甘心他就這樣走了,心裡一急,叫道:「哎,徐然,我都已經這麼倒霉了你還要和我吵下去?這麼多年兄弟了你忍心?」

    他停了腳步,卻沒回頭。

    「小然子……」我可憐巴巴地又磨了一聲,他忍不住轉頭惡狠狠地說:「你這都是自找的!從以前起就喜歡替人出頭,出什麼事你能怪誰?」

    我沒話說,過了很久才點一下頭:「然子……以前就當哥錯了,咱別鬧彆扭了……我現在都成這樣了,你也當解恨了好不?」

    他被我後一句給氣樂了:「嘿,你怎麼樣和我什麼關係?我解什麼恨!」

    「別別……我以後再不混蛋了,你喜歡蘇莉我保證P都不放一個更不會幹涉你好不?」

    他臉色一變,又是扭頭就走。

    我鼻子都氣歪了,差點想破開他腦袋瓜子看看裡面究竟塞了什麼東西,我話都說這份上了,怎麼也算變相道歉了不是,還想怎麼樣啊?

    徐然走了幾步,哼了一聲:「你不是要幫我拿畫框麼?還不過來。」

    我鬆了口氣。這個彆扭的小屁孩!他怕是已經憋了一年,就是在那死撐。他從小腦子就彎來彎去的讓人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畫那什麼畫,只怕就是發泄,不會有什麼深意。

    背叛?我和他哪談的上這詞?

    「阿祁,你最近心情不好就是因為處分的事?」快到他家門口時他突然問了一聲。我促不及防,啊了一聲才說:「是啊,要不還能為什麼事?奶奶的,就我衰。」

    他沉默:「是麼……」

    和徐然言歸於好是近來這麼多事中,稍微能讓我慡快的事,我們幾乎冷戰了近一年,這期間發生的事又豈止是宛如隔世?至少我從沒想過徐然有一天會交女友,就象王毅,劉閱那樣,對女生的胡攪蠻纏千依百順。蘇莉一個電話過來,徐然就得什麼事都扔下陪她逛街兼當ATM,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自從吳亭亭之後我對女人都有點戒心,提了一兩次,徐然就頂回來,說不會啊蘇莉挺好一女孩。我沉默了,說真的以前我可以和徐然開誠布公的說,因為他什麼都聽我的,而現在,即便我心裡全是為他好,嘴裡也不再露出半點風聲來,一年前的事把我搞怕了,我覺得和他之間已經有了一層無形的隔閡,再不能象從前那樣無話不談。又或許經歷那麼多事,我也再不能象以前那樣意氣風發,人總要多些顧慮有些擔當,才能真正成長。

    我覺得徐然變了,又或者,我和他都變了。

    但我想,失去的這一年,總該有什麼補償。他畢竟叫我一聲哥。

    院運會的時候,我在最後一刻才知道徐然要跑三千米,差點沒把那小傻瓜吊起來毒打,就他那破體質去欄這種別人挑剩下的爛活計?什麼鉛球跳遠怎麼就沒他的份?以前跑個千五都還是僅僅達標的水平。照理徐然絕對不是那種假熱血貪虛名的人。我剛想阻止他就被王毅重重一扯:「別別,你這不是壞事嗎?小然子心眼死別又鬧不愉快。」

    我奇了這有什麼壞事。王毅撇撇嘴,還不是蘇莉慫恿的,她和隔壁國畫班的劉文華打賭呢,看誰的那位能拿三千米前三。

    我差點暈過去,他這也答應?就因為女人一時無聊的玩笑?

    王毅一點頭,你才知道啊,徐然對蘇莉簡直是太后老佛爺一樣供著,前輩子欠了她的。所以咱由他去吧……他要給蘇莉爭臉不是?

    我站起來,走到油畫班的看台,把釘鞋往他面前一扔:「穿這跑,不會太累。你那什麼球鞋一上塑膠道全打滑。」

    一直坐在他身邊的蘇莉一見我就沒了笑容,我也懶的理她:「一會我給你陪跑好不好?」

    他看了蘇莉一眼,平淡地搖搖頭:「不用啦~三千米而已。」

    三千米而已?你以為你媽是王軍霞啊?我氣的不行,知道他是在蘇莉面前撐臉,可一想到他以前高中測試時跑千五那個面無血色,雙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轉到場地上。

    三千米抱的人不多,十餘個都在一起跑,真正的高手是不屑抱這種純耗體的項目的,江同倒也報了,扎著個頭帶戴著個墨鏡一身勾比人還大的耐克光天化日地招搖,一群女生為他搖旗吶喊,我估計很大成分是他請來的「拖」。他那百分百是為了拿名次補學分以免長留母校。

    徐然的身子在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中間顯得特別單薄。他身邊站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王文華在他身邊唧唧喳喳,我知道小然子就是為他才被拉下水的。

    發令搶一響,幾個人同時沖了出去,剛開始大家的速度還都挺快,江同甚至邊跑邊注意一下自己頭帶上斗大的勾有沒有帶歪。兩圈後他就不行了,還死死抱著墨鏡不放,三步兩步倒在糙坪上光榮犧牲。出乎我意料之外,徐然居然一直跟在第一團里,雖不最前卻也絲毫沒落下。

    蘇莉在旁叫的更起勁了,加油之聲不絕於耳,我有些茫然,眼前的徐然有些陌生,他已經和我記憶中的他完全脫節,這就是一年時光帶來的質變?

    第五圈的時候,小然子已經臉色發白,腳步沉重地象灌滿鉛,每一步都在搖搖欲墜,蘇莉在旁死喊:「徐然你挺住,你別輸了啊!」

    第六圈,只剩下七個人了,他的臉上泛起了灰白的紫色,每一聲喘息都象抽搐。

    第七圈,他幾乎再也邁不開腳步,周圍的拉拉隊叫的白熱化。我恨不得替他跑,他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我站在終點,心裡一顫,脫口吼道:「徐然,過來!」

    他竭力揚了揚頭,我不知道他有沒能聽到我的話,但是奇蹟發生了,徐然沉重地腳步居然又堅持了下來,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最後半圈,一百……五十……三十----他超過了兩個人,穩穩地跑在第四,離前一個人只有一個身子的距離----我高高地舉起手,蘇莉哭了出來。

    我親眼看著他咬著牙,象竭盡全身氣力,狠狠地拉開步子,痛苦卻堅決----兩步,一步----他超過那個人,跑到第三!

    他真的長大了,再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孱弱孩子。我

    剛想鬆口氣,就在這一剎那,一雙腳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肚上,徐然哀叫一聲,已經強弩之末的身子哪裡能夠承受,兩個人一起翻倒在距離終點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耳邊是女孩子們的慘叫。

    徐然的膝蓋上被塑膠跑道割出了十幾公分長的幾道口子。血幾乎是立刻滲了出來。

    我足足呆了十秒,直到那個自殺性攻擊的主使者假惺惺地一句,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P他嗎的不是故意的!你就不想他拿名次是吧?」我衝上去一把將徐然纜在懷裡,惡狠狠地瞪著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你嗎的耍陰招是吧?賤!」

    那男生臉色一變,拉過自己女朋友,帶點挑釁的口氣:「別亂放P!我什麼時候耍陰的了?!」

    懷裡徐然抖了一下,突然開始不能自以地乾嘔,我知道每個跑長跑的在最後加速的時候驟然停下,都會出現這種情況,嚴重的會休克,我都急瘋了,騰地站起身子罵:「你嗎的這不叫耍陰的?!你腿會自己長眼往人腿肚子上招呼?」

    很多人圍了過來,他面子掛不住,狼狽地吼過來:「你嗎的說什麼!」

    我陰狠地看他:「想打架是吧?我奉陪----打一個人我嗎的一個大過,再把你打到半殘我最多留校,你信不信?!」

    話音剛落,我感到一隻手緊緊地攥住我的手腕,向下看去,徐然一邊趴在地上嘔吐喘息,一邊死不放手,連連搖頭,眼裡象要滴下水來。

    我心裡一痛,我知道他怕我再為他打人。

    那男的臉上一跳,不自覺地退了半步。

    王文華白著臉,偷偷拽了拽他男人的手臂,笑的比哭還難看:「別……張祁,大家都是同學別鬧騰大了,阿輝真不是故意的,那個----阿輝,快給人徐然道歉!」

    遠遠看見幾個老師已經趕過來處理,那男人咬著牙上前哼了一句:「對不起,我……我不小心踢到----」

    「大聲點!」我冷冷地看他,「否則你今天別想走。」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男人無法,只有再大聲念了一次----這就是所謂的隱忍和成熟?那我想我一輩子都學不會這套。

    一場混亂後,我扶著徐然坐到場外休息,他好不容易不再又喘又嘔了,我替他拿紗布碘酒消毒,這小沒良心的居然又一把把我推開,我余怒未消,吊著眼瞪他「你又怎麼了?」他氣怔怔地看我:「你剛才又要打人!你知不知道再出這事教育局長也救不了你!你鐵定被退學!」

    我鼻子都氣歪了:「我這是為誰哪!你就這麼白給他欺負?」

    「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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