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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3:01 作者: 楚雲暮
第10章
他看著我,喉嚨里抽動了幾聲,慢慢地鬆開我的手。
我怒視他,一手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轉進舞廳,就和王毅撞個滿懷。
「你幹什麼?」我心情不好,沒好氣地吼了一句。他嘿嘿一笑,擰了擰手機:「和老婆匯報工作啊。」我翻個白眼:「你剛不是左擁右抱HIGH的很嗎?還記得你家小麗啊?」「那怎麼一樣?老婆是正室,那些人玩玩罷了。」
我一下子對玩這個字敏感起來,皺著眉敲了他一記:「你小心玩出火來!」
他又笑:「祁哥,你那麼認真幹什麼?你以前的戰績還少啊?男人嗎,誰不是玩?」
我語塞。這時候身後又是一個聲響,不用回頭,就知道誰出來了。
王毅張大嘴,看著臉頰紅腫的蕭峰。蕭峰倒鎮靜,只是沖王毅輕點了下頭就走了進去。等他的身影消失了,王毅才重重地一拍我的肩膀:「祁哥,你牛啊!把那丫的傢伙扁了一頓?!哈……我看全院就你敢教訓他!看他還敢撬你牆角!」
「什麼撬我牆角?」我臉色一下沉了下來,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蕭峰和吳亭亭的事,掩飾地哼了一聲,「哦。那是他欠揍。當老子是什麼!」
高中的時候我和徐然有一次給劉閱王毅他們在月考上遞小抄,那個監考的老師突然把目光從她那精緻的化妝鏡上轉開,於是有了一次在我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作弊生涯中失風被逮的記錄。不過我仗著學校有錢寧願給除環衛工人以外的教職工發衛生紙和金龍魚也不會來引進指紋鑑定設備和針孔攝象機,那個女老師也沒那麼利的眼神就能看到是我給劉閱丟的小紙條,於是有恃無恐。沒想到這女教師在鎩羽而歸之後,立即把這事報告我們班主任。我們班主任那叫一個經驗豐富,教訓了劉閱之後單獨留下王毅長嘆談,兩個小時後她就能把我叫進辦公室訓話,於是我再次對王毅的那不嚴實的嘴嘆為觀止----他倒也從不是故意的,也講義氣的很,每次說漏嘴都是陰差陽錯無心之失。所以當第二天徐然來問我昨天是不是和蕭峰打了一架的時候,我皺了皺眉:「還有誰知道?」
徐然含蓄地說:「王毅宿舍的人……和我宿舍的人。」
「……」這不就等於全年級的人都知道了嗎。
我和他因為這事而被完全地對立起來,和我玩在一起的時候,蕭峰成為一個不能出口的禁忌。同宿舍里的人看向我跟他的,也永遠是那樣曖昧不明的眼光。
我初中時的死黨小傑因為手緊最近向我借了1000塊錢,也是因為這事,他常來找我,我和他因為三年時間少有來往而漸漸有些疏遠的關係又熱絡起來。有時候必須市儈地承認,錢有時的確是維繫感情的紐帶。他常來找我泡吧----他是混慣了的人,九年義務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投奔社會的懷抱,他爸為他找好的一所中專他愣是一年沒去過幾次。我也常混,可是和他比起來我簡直是兒童級。那地方去幾次的確有些新鮮刺激,他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朋友們更是讓我嘆為觀止。
那次和他去了一個叫「夜色」的PUB,幾個圍在一起打十三水的人立即跳起和他打招呼。我看見一直坐在位子上不起身的那個男人,只是淡淡地描了小傑一眼就,就繼續自顧自地吞雲吐霧起來。我心裡一個咯噔。我到現在為止也還記得三年前小傑帶著我第一次泡吧,暗指著這個長發微揚,帶著一臉厭世迷離的男人說:「阿祁,你看,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他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
小傑推推我:「那,我以前的死黨,張祁。」一個起鬨地叫了一聲:「好眼生的一個小帥哥,小心被阿黎生吞活扒了。」
我於是第一次知道,這個頹廢的男人,叫做阿黎。
小傑罵了一句:「你們少來。阿祁和我們可不同,人家正牌一個大學生哪經的起你們打趣呢?」
人群中又是一陣起鬨似的笑。阿黎把煙恩滅了,啞著聲音說道:「拉倒吧……我要人家還不肯呢?哦?小帥哥?」他瞟了我一眼,眼神飛過,霧一般的迷濛。我除了苦笑還能說些什麼。
這群人湊在一起似乎就是拼酒,然後就是朝台上賣力撕叫的樂隊們挑釁,大叫以前他們玩樂隊的時候,這些人還沒出生呢等等。不管怎麼叫囂,也不見有人來制止,或許是他們和這裡的老闆真的很熟。
我就算酒量不錯,也禁不住這樣喝法,不得已去洗手間瀉洪以舒緩勞苦功高的膀胱。剛進門,我就看見那個熟悉的人伏在洗手池上擦臉,心裡沒由來地跳快了幾拍----在潛意識裡,我和他之間似乎有了一個共同的隱衷。他甩甩頭,水珠紛濺間看到了那個一直靠在牆角的我。他笑了,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怎麼?你也不行了?」
我禮貌性地回了一笑,他朝我又走近幾步,一手搭上我的肩膀,我想起那些人剛才說的話,忙微微避開身子。
他一怔,嫵媚地揚起頭來:「怎麼?怕我勾引你?」
我扯扯嘴角,其實心裡有些緊張與衝動。
他突然冷下臉,咬牙切齒地推開我:「算了吧。你以為你是誰?我還看不上!你們這種大學生沒一個好東西!算個屁!都是畜生!」
我這下真的吃驚了,只當阿黎是醉了,剛想扶他,卻被他一掌揮開,那眼裡的憎恨竟是那樣的真切而深刻。他沒有再看我,扶著牆壁出去了,我在後面遠遠地看著他,象戴上了面具一般,又與所有人高聲談笑起來。
回去的時候我問小傑,關於阿黎的事情。他詫異地看:我:「你對他有興趣啊?」
我直覺地反駁:「哪呀,就是隨口問問。」
「誰知道。都是混一起玩的兄弟。開始時候我也覺得他娘娘腔,混熟了也就還好啦。不過這個人脾氣怪的很,陰晴不定,我都是少惹為妙。其實除了性向,他和我們這些人還真沒兩樣。」
我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後來又和他們聚了幾次,大家熟了些,就開始起鬨到我學校去玩,說要體驗一下大學生活。我當然笑著說好啊這有什麼問題。只有阿黎淡淡地說他不去了。有人就玩笑說:「怎麼了?不舒服啊?是不是MC來了啊?」他斜了一眼過去:「是啊,你怎麼知道。人家等你買烏雞白鳳丸呢。」我有些詫異這樣的玩笑他為什麼還能泰然接受,如果是我,恐怕已經忍無可忍了。我想,他這樣的人,對我而言,永遠是一個迷。
後來小傑和他一個哥們還真殺到我的宿舍去了,拎了一大包的水果零食什麼的上去,稱著他們時尚另類的裝扮尤為有趣。小傑畢竟八面玲瓏,一見我們宿舍的人就是派東西打招呼,等敬到蕭峰,他突然一愣,蕭峰託了托眼鏡,很平靜地看他:「怎麼了?」
「不。」小傑馬上笑了,「沒事。」
這時候門外有人喊了聲:「蕭峰,黃導找你呢。說讓你把各班的考勤表匯總一下交上去。」
「哦。來了。」蕭峰起身,沖他抱歉一笑,「出去一下,你慢慢玩啊。」
我送他們出來的時候,我故意問道:「我們宿舍的人怎麼樣?」
「還好啊,那個叫什麼什麼江的特別搞笑----看他兩蘿蔔腿晃蹬的傻樣!」
我也笑了,和他說了一通宿舍里的趣事,隨口問道:「那那個蕭峰呢?」
「蕭峰?」他想了想,「哦。你們那個班長啊?長的還挺面熟。不過這種好學生怎麼可能和我們熟?肯定認錯了。」
其實他們很有可能見過面的,小傑卻愣是沒認出來----蕭峰只是會裝,他的演技實在登峰造極。
快樂的時間沒持續多久。很快就是一個禮拜的期末考,我當然不會象那些菜鳥一樣為了入學的第一次考試而殫精竭慮起早貪黑懸樑刺骨鑿壁偷光。靠著那麼點小聰明和以前的功底,沒怎麼費力就通過那些在卷面上印著「英體美專用卷」的考試----其實每當這個時候我都在懷疑學校是不是拿我們當智障來看待。可是到了專業課就不能這樣輕鬆了,由於以往缺課率實在大於全院平均水平,到了期末離導師規定的作業數還是遙遙無期。我再混也不願意讓學校賺走我的重修費,於是乖乖地開始趕工,每晚七點吃完飯乖乖趕到畫室去亡羊補牢直到十一點熄燈。徐然在一次次我飛沙走石的時候很沒義氣地作壁上觀,時不時飛來一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氣的我直咬牙,可是氣歸氣,他總是在我趕工的時候陪在旁邊,分擔了好一些細節收尾的工作,好讓這時侯特別明察秋毫的老師們看不出我純屬趕畫的潦糙,直到我支持不住倦鳥歸巢為止。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我到畫室一看,頓時覺得祖國大家庭的溫暖,教室里起碼來了一半的人,全是來臨時抱佛腳趕畫來的。我樂的直攆徐然:「我找到黨組織了,你不用陪我啦。」
「我什麼時候陪你了?」徐然挺胸,「我這是在監督你。監督!!」
我毫不客氣地摟亂他的頭髮:「監督個屁!你自己也還沒趕完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回你自己的畫室去,一會完了我找你一起回去。」
好不容易把他逼回去,我直感嘆,要不是我催,徐然陪完我,還不知道今晚要趕到幾點去。
其實這個時候我還差一張全身素描,今晚只能死趕了。我一面畫一面在心裡懺悔:「我明年一定不這樣了,活受罪嗎這!」慢慢地人來了又走,漸漸地少了起來,在最後只剩下三五個的時候,門推開,蕭峰和文學青年走了進來。文學青年把他領到自己畫面前,笑的一臉諂媚:「蕭大俠,你最有正義感了的,你素描這麼好,幫我搞定一下啦。你也知道我的畫不能看的,嘿嘿……好象就只有你把畫都趕完了----不愧是骨幹分子,就是有覺悟。」
「行啦行啦。」蕭峰笑地親切,完全是一派大哥風範。最後兩個人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們三個。我和他之間立即瀰漫起了一陣低氣壓,文學青年見勢不對,兩頭跑著說笑,我都替他覺得累。到後來蕭峰開口道:「你先走吧。一會就改完啦。你呆這也沒事幹。」
我一下子汗毛倒立,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這小子嗎的搞什麼鬼。我差點也想走,後來又覺得看著也太不象樣,好象我倒怕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