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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3:01 作者: 楚雲暮
    葉方在門口叫了一聲:「林恆,你走不走?」

    「來了。」他從來不是個話多的人,自然不會為了我破例,也就是隨口一句:「那有點名我儘量幫你哦。」

    是啊。我與誰有什麼交情,人和人之間,從來是一片漠然。

    我拉上床簾,背過身就睡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迷糊中聽見有幾個聲響。我想起身,卻覺得頭越睡越沉,勉強轉過身來,只見床簾上印出一個熟悉的輪廓。或許是睡迷糊了,我一個激靈,來不及細想就一把掀起床簾,和他對目而視。

    蕭峰怔了一下,抓在手上的藥不知道拿還是放,一手還提著一袋白粥。

    「你幹嗎?」我的聲音說不出來嘶啞,自己聽的都象是癆病鬼。

    如果我沒猜錯,他的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神情叫做尷尬。

    但蕭峰畢竟是蕭峰,用我後來形容他的話來說----一個人的臉皮要不是厚到一定程度,還真演不來他這種兩面討好的角色。他雖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清醒,卻還是一臉泰然地開口:「把粥喝了,之後紅色藥丸吃兩粒藍色一粒。」

    我哼了一聲,不是說誰也不欠誰麼?假慈悲什麼。

    「要你管。」我自己都覺得語氣有些幼稚,甚至象還在報復那天晚上他的出言不遜。

    他淡然看著我:「你放心。張祁……下課後我會叫徐然來照顧你。」

    這和小然子有什麼關係?我莫名其妙。「叫他幹什麼?」我不會在徐然面前表現出一絲的弱勢。

    他臉色微變,把東西一扔就轉身出去。門關上的時候,發出碰的好大的聲響。

    神經病。我無力地躺下,憤然罵了一句。

    這次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展轉反覆了好久,時至中午,宿舍樓里漸漸地人聲鼎沸起來。

    宿舍門被打開,一個聲音道:「媽的那老處女越來越變態了,一天點上三次名,最後還把黃賓也給叫過來了。」

    我聽出那個聲音是江同,他翹課記錄沒比我遜色多少,所有時間全貢獻給那一 片如花似玉的祖國花朵身上了。

    葉方在旁搭腔:「是啊,據說要開始整頓美術系逃課的風氣,從重處理呢。」

    江同從鼻孔了哼了一聲:「那也不是。有人就不怕這個。」

    「你說的是----」

    「張祁咯。今天他也是照樣不去上,誰知道現在上哪混去了。人家背後有人撐著呢。」

    「操。你別說。蕭峰那麼會鑽營,上上下下哪個人不對他服服帖貼?這次他上了一半就翹了,哪個老師懷疑了?真相信他病了。我只是不明白,他怎麼就對張祁特別照顧?每次都幫他點名,今天查的那麼嚴,林恆答應了還屁都不敢放一個,他也敢替他喊到,也不顧及自己的形象。」葉方的聲音忿忿不平,象對於這種替點的現象疾惡如仇。

    「那你就不知道了。」江同的聲音頓了頓,壓低了道,「你知道張祁家裡條件不錯吧,人家的爸爸做進出口貿易的,媽媽又是什麼大官,你看他怎麼一副公子哥的樣兒,去哪都是他出錢請客,了不起似的,徐然還有隔壁班的王毅都繞著他轉,蕭峰也是看著人有錢想巴結巴結呢,以後找工作也想方便方便。」

    我知道江同一向是拜金的,從他身上那成堆的假CK,假GUCCI就可以看的出來。卻沒想到他他嗎的心裡這麼骯髒,比他身上的假名牌還要噁心。

    葉方聽了他有理有據入情入理的一番高談闊論,吃吃一笑:「那我還聽說另一個版本呢……蕭峰是在補償張祁呢,你知道嗎?他和----」

    到如今我才知道男人的嘴糟蹋起人來一點不比碎嘴的女人差,反而有過之無不及。我刷地拉開床簾,從上鋪爬下。

    他們的臉一下子變的慘白,估計看上去比我還象個癆病鬼。

    「人的嘴是用來吃飯的,不是他嗎的用來噴糞的!」

    我抽出牙刷毛巾,碰地一聲又把洗手間的門踹開。

    去死吧。

    都是些什麼骯髒的東西!這個學校根本就是藏污納垢的下水道!

    我後來還是很沒氣節地吃了蕭峰送過來的藥,好吧,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丟份,但怎麼說也比病著強不是,咱中國人的古訓不就是有奶便是娘嗎?

    儘管在我未知且知道的話也一定不願意的時候,蕭峰幫過我不少忙,作為我們院裡風頭最勁的翹課積極分子,我在眾望所歸之下被批准火線入黨,首當其衝被召進黨支部面談。

    黃賓同志坐下來看的時候,其實那海拔與常人並無二致,所以為什麼人大政協開會總坐著,一是因為耗費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人的恥骨聯合不足以支撐骨盆以上的身體重量,二就是為了從海拔高度上灌策統一政策。

    「張祁。」他嚴肅地點點頭,示意了下,「坐。」

    我立即正襟危坐。

    「你知道這學期你已經曠了多少節課了?」

    我摸摸頭:「不大記得了。」

    「不記得?」黃賓的反應其實有點大驚小怪,就差拍案而起,「你說你不記得了?」

    這是真話,誰知道究竟哪些課有人幫我點,哪些沒有啊?

    「那我告訴你,你已經缺了20多節課了,很多同學都有反映你學習散漫,影響不好。你知道曠課20節要受什麼處分嗎?」他點點桌子,「是大過!你想清楚了沒?大過!」

    我樂了,這小男人的口吻怎麼和我媽象了個十成十啊,想當年我媽改造我時那個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啊。我立即誠懇地恩了一聲。

    「當然,我們學校領導不會不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進來時的成績是院裡第一,怎麼想都是有前途的。你要重新做人……」

    他究竟說了多久我沒印象了,總之我的屁股坐的火燒火燎的痛,象長了痔瘡一樣。我只知道事情有了轉機,立即涕零淚下坦白從寬,說自己怎麼就油脂蒙了心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我怎麼對得起國家的栽培等等,這都是我面對我媽的圍剿慣用的游擊伎倆,再次信手拈來自然得心應手。黃賓倒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最後反而安慰我肯回頭就是好的,社會不會放棄一個失足青年的改造。

    我出來的時候,徐然王毅已經靠在榕樹上等的快睡著,徐然一見我出來就有氣無力地一句:「又創新高啊。」我走過去揉揉他的頭髮,「不是,這次的時間主要用來預演《我的自白書》,由於演出反響強烈,不得已在觀眾要求下加演三場,以至於耽誤了一點點時間----」

    徐然笑著一腳過來:「你再貧啊。怎麼弄到黃賓也來找你麻煩?翹課的人多去了呢。」

    我冷笑一聲:「有人打小報告暗整我呢。不說這個,那些人除了嘴碎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我們一會上哪打球去?」

    「校籃球場咯,一個人才兩塊。」王毅插嘴。我斜了他一眼:「拉倒吧,你還不是因為校場離外院宿舍近些,一會好去接你的小麗。」

    他笑的很是花痴,我一臉噁心地扭過臉去:「德行!看你那出息!」

    我們走著就路過院裡,一樓的展廳里人cháo涌動,象都在忙活什麼。

    「這又是幹什麼?」我情不自禁地開始搜尋一個身影,隨口問道。

    「院裡一個教授辦個展,所有兩委的人都去湊份子獻殷勤了,阿祁,咱們快走吧,這有什麼好看的。」他開始推著我走。

    「哦。」我本來就要走,他這麼一催促我倒詫異了,他沒事催什麼。身邊王毅一聲叫喚,「哎喲,這不是嫂子嗎?祁哥,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啊?」

    徐然一個眼神凌厲地過去,逼地他立即消音。我更狐疑了,又抬眼看去,只見大冬天的還穿著個花枝招展的吳亭亭飛到了蕭峰身邊,又是送水又是擦汗。去他們的!大冬天還擦個屁汗!

    沒想到他蕭峰還真是水陸兼容所向無敵啊,還是說他是個兔子根本就是誆我的?!

    雖然隔的遠聽不見他們在綿什麼,可這副旁若無人的樣子還用的著猜嗎。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聲音不大卻十足陰沉。

    王毅再不敢說半句。徐然嘆了聲,才道:「也就這幾個星期,他們走的很近,傳言幾乎……傳遍了。」

    我突然醒悟那天在宿舍里那兩個混蛋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

    「……蕭峰是在補償張祁呢,你知道嗎?他和----」

    操。我覺得我被耍了。19年來還沒一個人敢耍我!

    入夜的時候我一反常態地沒有出去夜遊,而是在蕭峰迴來必經的樓道上等他。

    無論如何,我也要個理由。

    沒男人被戴了這麼頂綠帽子還咽的下這口氣的!

    我看見他的身影終於出現的時候,我開口的聲音竟然不是我想像中的暴跳如雷。

    「蕭峰。你出來下。」

    他微怔,隨即也跟著我到宿舍樓後面的角落裡。

    「你不錯嘛。」我從兜里掏出一隻煙,點上了,眯著眼吞吐了一片的烏煙瘴氣,「真是個帶把的----玩我女人?!」

    他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或許為我侮辱性的言辭或許為我挑釁似的態度。「你說吳亭亭?」

    「你別裝蒜,事都傳遍了就瞞我一個!」

    他哼地一聲笑出來:「我找她?你沒毛病吧?!是她自己粘上來的,你嗎的不說她自己放賤。」

    我一把扯起他的衣領:「嗎的你嘴巴放乾淨些!」我一向護短,再怎樣我也不讓人說我女人下賤!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象用盡全力,「你找女人真他嗎的沒眼光。平常找機會套近乎就算了,還他嗎的老貼過來說她和你之間早就怎樣怎樣了,說她很寂寞希望人關心。操,這不叫倒貼叫什麼!」

    「閉嘴!」我又是一拳過去,叫我怎麼忍受我曾經喜歡過的女人這麼放浪的行徑!這監視是對我的侮辱!「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要和我爭!」

    他被我打的後退兩步,抬起頭來,突然憤怒地大喊一聲:「我故意的?和你爭那種女人?張祁,你還有沒有良心!」

    我被他的氣勢嚇住了,一時無從辯駁。

    他走進一步,揚起拳頭,狠狠地還擊,「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他嗎的對你怎麼樣你自己知道!我要的從來只有你!」

    我被震地跌坐在地,好久都沒能正常思考----他,他方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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