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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53:01 作者: 楚雲暮
「金秋時節,我們懷著一顆……」他操著腔調十足的普通話,吃力而執著地念著不知道準備了多久的稿子。我沉默了許久,輕輕地哼了一聲。
「操!」徐然一點就通,忍不住罵了一句,「這他嗎的哪來的皇親國戚啊?這新生代表哪輪的到他----」
「小然子……」我一臉痛苦失落地望著他。
「怎……怎麼?」
「我憋不住了~要瀉洪啊~」
我不在乎這些事,可看到這種情景,心裡或多或少都有點不是滋味。
可我是張祁,在旁人面前永遠是一臉無謂天塌下來當被蓋心比砂紙還粗的一個黑小子。
這就是我與這個「雞肋」學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之後是大半個月的軍訓,要求新生一律住校。
一年1200的住宿費,六人一間。除了我,全部都是從外地考來的,徐然王毅都沒和我一個宿舍。我上鋪的是個文學青年,這在美術系或許是個奇蹟,我看見他搬宿舍的時候,在書架上瑪了整整一排的傅雷朱光潛戴望舒沈從文。然後就是在迎新時那張大放異彩的「中國地形圖」。另一個留著可以帶言飄柔的長髮,一看就知道和藝術沾親帶故。最後一個更牛了,整一個時尚弄cháo兒,穿著露出股溝的垮褲----其實論幅度那褲子並不是很垮,露股溝只是因為他時常不穿內褲。
我感嘆一聲,真是海納百川。
等一下,我暗數了下,還差一個。我看了看貼在那空著的鐵架床上的名字:蕭峰。
……我立即感到了當今社會金庸影響之大。
蕭峰直到軍訓的第三天才來。
他背著個黑色的旅行包推開我們宿舍的門時,正被「股溝男」的香水味熏的幾欲成仁的我立即想到了一句老土掉渣的歌詞「讓我們盪起雙槳,迎面吹來了涼慡的風。」
蕭峰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色體恤和簡單的牛仔褲,這在奇裝異服的美術系尤為難得。他端正的臉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短的不能再短的平頭,讓他平添了幾分銳氣。可他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對他的好感煙消雲散:「輔導員在哪呢?我,我有事遲到了三天,得趕著向他請假。」
文學青年探出頭來:「輔導員估計已經回家了吧,要不,我這有電話你先打給他?」
他連聲稱謝,連汗都來不及擦,對著電話就是一輪低三下四的解釋。
我天生反骨,生來就看不起這樣唯唯諾諾的三好學生,有什麼事豁出去就一 條命,至於嗎?!可惜了這堂堂相貌。我暗嘆。
這半路殺出來的蕭峰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待人熱情,做什麼事總是帶著笑臉,很快就收服了大多數包括那個一直沒多少人看的起的黃賓,平日裡言談舉止極有風度,進來的成績也不賴,做什麼事特別是上面交代下來的都是卯足了勁做好做完,很快就被任命為「代班長」,是人都知道,這麼說差不多就定下來了。他能壓過那個空降部隊「地形圖」,說明這小子還真有一手,這是徐然的原話。我卻是不屑地一撇嘴說,哪呀,那是他處處陪小心,充分滿足姓黃的那昂昂三尺男兒的自尊心後應得的獎賞。
我們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破天荒地居然在同一層,這比起那些男女生宿舍樓隔著半條街,來串個門還要留名簽到按個小手印的SB做法要好的多,這或許也是我們學校唯一比較人道的地方。可當豪情萬丈雄性勃發的男性同胞們看到美術系裡的自己的女性同胞們之後,紛紛蔫了下來,感嘆去年的學姐們長的還象現實主義繪畫,怎麼今年的就成了印象主義了?於是吳亭亭的存在無形中滋潤了男性同胞們乾涸的心靈。九月末,秋老虎的威力還是不可小看,當穿著一件無袖背心和迷你裙的吳亭亭春風化雨般走進我們宿舍,股溝男立即把褲子又往下蹭了幾分,文學青年不自覺地提高聲音朗誦戴望舒的〈〈雨巷〉〉,地形圖倒沒什麼特別反應,除了那原本懶懶地歪在床上的動作立時被正襟危坐所取代。
「我昨天打電話給你怎麼沒開機呢?」她在我面前站定,溫柔一笑。
我抓了抓頭髮:「和小然子出去了,手機沒電。」
吳亭亭笑了下,沖我招手:「張祁,你出來下。」
我訝異地瞟了她一眼:她從不曾這樣叫過我,總是甜的發膩地一聲「阿祁」。我和她走出宿舍,我下意識地看了眼一直坐在床邊看書的蕭峰,他眼皮不抬,似乎對吳亭亭的招風引蝶視若無睹。哼~假仙。我倒不信他真的清心寡欲,裝乖罷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他隱隱的敵意是怎麼一回事,或許我原本對他,有著更高的期望----他本不該這樣沉默乖巧唯唯諾諾。
到了門外,吳亭亭拉住我立即換了副神色:「阿祁,我知道你有本事。這次軍訓結束我們有一場文藝匯演,你幫忙和你爸拉個贊助,到時候把我們班那個馬艷麗壓下去了,文娛部的位子我就坐定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她哪是讓我幫著拉贊助,是想著借我老子的公司給自己撐臉呢。一句話的事兒,我卻看不慣她的鑽營,高中時她還沒有這麼些花花腸子。我一下子沒了為她甘做嫁衣的菩薩心腸。
「我爸最近不大管那的事了,接手的林叔我不熟,只怕要你自己和他談去。」
吳亭亭一愣怎麼也想不到我會拒絕,好久才僵硬地一笑:「那就算了……我再想辦法。明天晚上你要來啊,別又窩在宿舍里睡覺。」
「行。我去後台看你。」這下我答應的很慡快。
結果這小妮子還真有本事,愣是一天之內拉到了3000的贊助,看著她勝券在握的笑臉,我突然覺得大學果然象社會主義之於共產主義那樣是徹底墮落的必由之路。由於有了經費,這個晚會搞的還很有些規模,所有的新生都不自已地興奮著。當然興奮的另一個原因是由於此次的匯演在學生會堂舉行,不少外系的男男女女們也會奮涌而來----多好的一次交配機會。浪費了豈非天打雷劈?
所謂樂極生悲也就是如此。在晚上7點,所有領導蔚為壯觀地坐滿了一台,吳亭亭那演練過無數次的標準主持人微笑也蓄勢待發的時候,準備伴奏帶的同學一聲慘叫。所有後台上手忙腳亂的人都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他。「伴奏帶不見了!」他幾乎要哭出來了。吳亭亭氣急敗壞地走過去:「你說什麼!這帶子不是你一直在保管的嗎?」他早慌成一團,怎麼也解釋不了伴奏帶是在什麼時候不見的。
這下可有意思了。這麼多領導面前開天窗,咱美術系的臉是丟大了。
「喂,嫂子有麻煩了,你還不快過去幫忙?」徐然一直和我在後台,他丟給我一罐冰凍啤酒,眨了眨眼。
我笑了下:「你不知道我惟恐天下不亂的嗎。」不是我薄情,我實在不喜歡我的女人有那麼重的心計,這次給她個教訓也好。
「大家不要慌,人都來齊了,一定要開場。吳亭亭,你照樣出去,多和他們說一會,把第四個相聲提到第一個,那個不用什麼聲效,第一個的歌舞排到最後。現在在去找那個伴奏帶已經來不及了。我去向01級的學姐借,沒事的人跟著林民回去找。」蕭峰的聲音不大,可是擲地有聲,硬是把全場慌亂的氣氛給震住。
林民哭喪著臉:「可是節目單都是送上去審過的了,這樣亂改----」
「有事我擔著,輪不到你頭上。現在沒法子猶豫了!」他堅定地說,又向吳亭亭點了點頭:「這裡你儘量撐著。」
我心裡突地一顫,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念頭湧上,眼前這個殺伐決斷雷厲風行的蕭峰與我印象中那個只會在老師面前裝乖的人,完全地割裂開來。
「那小子倒義氣。這點象你。」徐然感嘆似的一笑。
我看著他轉身飛奔的背影,還來不及思考,就跳下欄杆:「我出去下,你等我。」
這裡和宿舍還有十幾分鐘的路程,我騎著車從後面追上氣喘吁吁的他,言簡意賅地一句:「上車,我載你過去。」
他有些驚訝,但還是一下子跳著站到我的身後:「走啊。」
夜風中,他紊亂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我的脖子上,一點點的癢。
就是那一天開始,我和他的關係有了新的變化。
我發現他並不是個一味知道讀書討好輔導員的SB,在宿舍里和人嬉笑玩鬧,搞笑能力一點不比我遜色,空餘下來的時間聽聽歌上上網看看書什麼的,也不見他怎麼念書,可他認真聰明,成績總是不錯。他有時會出去,十一二點才回來。後來我們熟了,我打趣著問他是不是出去私會女友一解饑渴時,他一張臉猛地漲了個通紅,橫了我一眼:「都象你那麼不純潔呢?瞎說什麼!我哪來的女朋友?我們現在要以學習為主,杜絕象張同學這樣的不純異性交往。」
我笑的厲害,一腳踢過去:「滾吧你。」
其實蕭峰的容貌是陽剛而端正的,他這樣的人會沒有女生追?我只能想像是他眼界過高。
吳亭亭最終還是如願以サ匕鹽撓椴砍さ奈恢媚扇牖持校狄肟痛蠹揖劬郟蟻氳階罱芎拖舴逶諞黃穡輝趺創罾硭由仙洗位閶蕕氖攣葉嗌俁運褂械憷⒕危痛鷯ο呂矗鄧肟臀衣虻ァD翹煨烊煌躋鬩駁攪耍蠹蟻弦懷『鄭齦齪鵲拿婧於啵臀饌ねず圖父讎貢3腫乓壞閾蝸蟆?
「阿祁,都,都是你,這麼死命慣我酒!」徐然一下子攥住我的手臂,「我現在走路都在晃蕩,你,你得送我回去!」
王毅笑嘻嘻地一把把徐然拉開:「你丫有病是吧?人祁哥要送誰回去不是明擺著的嗎?你湊什麼熱鬧。」
徐然一下沉默了下來,然後打了個酒嗝,罵道:「可不是?我他媽的真喝高了!」
吳亭亭今晚要回家,於情於理我都得送她。
她和幾個女生在前面走著,談論著我不能懂也不想懂的各種話題。我一個人在後面無聊地跟著,心想還不如跟徐然他們直接回宿舍。
直到我和她上了TAXI,才總算把那三姑六婆一併隔絕,受不了~整整一卡車的鴨子在叫。
吳亭亭一上車就沉默了,直到她家門口。我送她到樓道口,她突然開口:「你呢?」
「我?」我愣了一下,馬上開始裝糊塗,「我回宿舍啊?」
「我爸媽今晚都不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長髮暈出一層誘惑的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