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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9:22 作者: 南枝
    場面一時非常混亂,只要是有理性的人,面對這種狀若瘋癲的半大血性少年,而且對方手裡還有人質和刀,就絕不敢和他硬碰硬。

    沒有辦法,有人總算去把我爸那個老混蛋找到叫出來了,他喝多了酒,處在半醉狀態。

    我在長相上基本上繼承了我爸,我爸年輕時候是長得極不錯的,但我無法理解他對菸酒女人的沉迷,他在這些上面太過用力,以至於早早就成了殘花敗柳,這時候也才四十歲不到,就頂著啤酒肚油膩得不行。

    要是我是一個女人,我肯定是看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我知道這場鬧劇的發展,所以我沒去關注那發瘋的自己,而是目光四處逡巡,尋找起景芸來。

    我目光一轉,很快就看到了景芸。

    景芸是隨在一大群工作人員裡面的,她狀態看似比之前在那庫房裡時好多了,大約是在這裡吃得好得多,所以身體抽條了,要比以前高了至少二十厘米,瘦瘦高高的,比身邊的成年女人還高了點,臉頰上也有了一些肉,畢竟是花樣的年紀,面色紅潤,雙眸如明月秋波,瓜子臉,穿著俱樂部裡面的服務生的制服。

    因為她長得高了,看來已經被當成了成年勞動力在使用,估計是在裡面做端茶倒水的工作吧。

    她的目光全在少年時代的我和被我制住的女人身上,十分緊張。

    緊張這種情緒,我之前完全沒在她身上看到過。

    我看到的最多的就是麻木,麻木到對什麼事都不緊張,好像生死都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

    但現在,她居然很緊張。

    我再去注意那個被少年時候的我制住的女人,我這才發現,那個女人就是之前在庫房裡要接收景芸的「桂姨」。

    桂姨大約對她是比較好的,所以她非常緊張桂姨會受到傷害。

    我記得當年我並沒有傷害任何人,雖然我手裡拿著刀,但是我那時候喜歡收集刀,刀玩得就像自己的手一樣熟悉,不會將人誤傷。

    少年時候的我看到我那個混蛋老爸跑過來了,但我爸沒有好話,被驚得酒醒了一些的他開始大聲喝罵我:「你這個逆子,你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少年時候的我怒道:「你他媽是怎麼當老子的,除了嫖女人,你還幹了什麼好事,你根本不配當我爸……」

    我還沒有罵完,突然,一個力道撞在我抓住女人的手上,我的手吃痛,只好放鬆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被一個人推開了,但因為反作用力,做出這一切事情的人卻反而撞在我的懷裡,我那時候雖然滿腔血勇,但是畢竟是個小少年,雖然身高已經夠高了,身板卻單薄,被這個人撞得連退了幾步,撞在了後面的牆上。

    我抓住了撞過來的人,是個到我肩膀上一點的少女。

    少女對我毫無懼色,仰頭望了我一眼。

    這個救走了桂姨,自己做了我人質的少女就是景芸。

    但是要不是我進入景芸的意識領域,我可能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想到她曾經和我的生命有過交集。

    在那混亂的熱血激盪的時刻,我根本不可能注意是誰把我撞到了牆上,我已經一手勒住了懷裡的少女,但那勒住只是一瞬,隨即我就把她推開了,而是去抓住了我爸,作勢要捅他,把他帶走了。

    我邊走邊罵,都是罵我的混蛋老爹不是好東西,沒有道德。

    我爸顧忌我手裡有刀,我又瘋瘋癲癲的,他根本不太敢反抗,直到回到家。而俱樂部的人,既然沒有自己人受到脅迫了,自然就不會有人來管我和我老爹之間的家務事。

    就因為我大鬧了這座俱樂部,我爸顏面盡失,成了這座俱樂部里的客人和服務人員的笑料,他就很少再來這裡了,而且因為桂姨受了驚,他還賠了不少錢。不過即使是這些錢依然沒有挽回他的顏面,所以,他也就心灰意懶地不惦記這裡了。

    我當時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自己和我的混蛋爹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過其他。

    這時候,成年的我處在這個環境裡,我的注意力都追隨著景芸。

    景芸被少年時候的我推開後,她居然被推到了一個看熱鬧的客人身邊,那個客人是個中年男人,但比我老爹注意保養,身量稍頎長,沒有啤酒肚,氣質里甚至有點儒雅在,他打量了景芸幾眼,笑著說:「橫刀立馬,不輸男兒。」

    很顯然,他很欣賞景芸。

    景芸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而在看押著老爹走掉的少年時候的我,完全沒有因為剛才差點被挾持的事介懷,反而有點發痴。

    那個我又張狂又瘋癲,雖然很多人都覺得這少年行事坑爹,但我看到我那死掉的老爹這麼憋屈被我用刀抵著脖子,恨不得被我氣死,我卻一陣快意。

    那個注意到景芸的男人,我很快就知道是誰了,就是龔青雲。

    是之後一直包養了景芸十四年的人。

    因為事情已經平息,俱樂部當然是以做生意為最重要的事,人很快就散了。

    景芸跟著另外幾個工作人員去查看了桂姨的情況,桂姨其實除了胳膊被扭到了,並沒有任何傷,她讓大家都散了。

    一會兒,另一個領班過來找了桂姨,和她小聲嘀咕了一陣,景芸一直在另一邊翻醫藥箱,從裡面拿出藥油要給桂姨搽搽。

    她的神色一直痴痴的,還對著藥油笑了笑。我覺得是她小時候的遭遇對她感知外界產生了一些影響,她很容易進入自己的世界,完全沒有注意到進來的領班談話時望向她的目光有問題。

    進入景芸的這個意識領域後,不知道是不是有少年時候的我存在的原因,我發現我又處在了像在夢裡的狀態,別人注意不到我,而且連景芸也沒注意到我。

    我看到景芸拿著藥油走到桂姨跟前去,另一個領班朝景芸看了兩眼,就站到了一邊去等著。

    桂姨拉著景芸的手,問:「芸,你多少歲啦?」

    景芸說:「十四歲。姨,我給你胳膊搽點藥揉揉吧。」

    桂姨道:「不用給我搽了,我根本沒什麼事。」

    景芸拿著藥就沒有動,桂姨又說:「十四歲,其實也不算小了。我和你媽才十一二歲就出來闖蕩的。你媽把你交給我照顧,我對你算好吧。」

    景芸就點了點頭。

    桂姨繼續說:「有位大老闆剛才看上你了,想讓你去陪他一下,我們說的是你十六歲了,還是個處呢,你去陪陪他吧。也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就當你什麼都不會就行了。他會好好對你的。說不得會給你一大筆錢。」

    景芸瞬間就呆住了,不過沒有臉色蒼白,而是呆住,剛才眼神里那種靈動的痴也沒有了,剩下了麻木。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她剛才遇到一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張狂的少年,可能是對那個少年產生了一點憧憬之情,畢竟,她這個年紀,是很容易產生這種憧憬的,這種憧憬,也不能說是愛情,只是憧憬對方的鮮活又張揚的和自己迥然相異的生命。

    但一盆涼水很快就潑在了她的身上,讓她知道,她什麼也不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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