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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9:15 作者: 秋水晴
「阿兄,我想見駙馬。」她語氣十分平靜。
李治咬牙冷笑:「好讓你去與他串通一氣嗎?」
城陽公主垂下雙目,沉默了良久,才沙啞著聲音問道:「阿兄,您難道覺得,城陽有理由不恨武媚娘麼?」
李治猛地轉頭,雙目盯著她。
城陽公主迎著李治的視線,向來帶著微笑的臉上,此時帶著十二分的倔強,徐聲說道:「平心而論,武媚娘此人確實有長才,是阿兄不可多得的賢內助。可她害我親人,我的親舅舅便是被她所害,新城的死雖不是她直接所導致,可真要深究,她又如何脫得了干係?」
李治聽到城陽的話,啞然半晌,最終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一隻手支著額頭,聲音低啞:「城陽,那些事情,並非是媚娘的錯。」
身為一國之君,當日父親為了他可以坐穩江山,替他選了幾個顧命大臣。可登基後的自己,卻吃夠了顧命大臣的苦頭。當日高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長孫無忌弄權,將吳王李恪牽扯進去,要處死李恪。高陽公主任性妄為,因為當年父親處死了她的情人兒懷恨在心,在父親去世的時候都不曾流露半分悲痛之色,更別說是流淚。
李治對高陽公主這個妹妹,感情本就沒多深,雖然對她造反的行為雖然感到痛心,也認為她包藏禍心,要處死她無可厚非。可李恪無罪,也是他最年長的兄長,謀反一說本就是長孫無忌指使房遺愛所為,作為一國之君,卻連赦免自己無辜兄長死罪的權力都沒有。
顧命大臣的勢力過大,甚至已經威脅到皇權,他又如何能甘心?
皇權唯我獨尊,他又怎能忍受幾個顧命大臣自持是前朝元老,而將皇權壓了下去。長孫無忌是親舅舅不錯,可他也曾示弱,與媚娘親自上門拜訪舅舅,希望能得到舅舅的支持與幫助,可舅舅是怎麼說怎麼做的?
作為一個臣子,不能為君所用,還要成為他皇權的威脅,還有什麼用?
而長孫無忌,首先應該是一個臣子。
城陽公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李治,「主上,夫妻本是一體。那些事情無論是誰的過錯,都有武媚娘的一份。城陽也是人,內心也有自己想要愛護的人,我不忍責怪阿兄,便只好遷怒至武媚娘身上,莫非有錯?」
李治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城陽的意思,他已經最明白不過了。他會因為心中的愛意對媚娘的很多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什麼都可以。
如今城陽替薛瓘頂罪,也是同樣的意思。
城陽公主見兄長沒有說話,知道他已經心軟,再度跪了下去,「阿兄,身為長公主,一直以來父親與阿兄對城陽都十分愛護,旁人都說城陽此生再無所求。可有誰明白,身為長公主,要下降何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苦衷。父親在世時,杜荷犯了死罪,將城陽接回宮中,後來再度下降如今的駙馬。駙馬即便萬般不是,這些年愛我敬我,不曾讓我受過半分委屈,駙馬從未錯待城陽,反而是如今城陽是戴罪之身,還連累他被關進大牢里。」
李治聽到這兒,已經面無表情了,他就這麼冷冷地看著自家的妹妹,到底要怎麼樣將黑的說成白。
城陽抬頭,眼圈中已經微微泛紅,裡面轉著淡淡的水霧。
李治無動於衷。
城陽見狀,悽然一笑,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把匕首,放至自己的脖子上,「主上,駙馬與此事無關,城陽可以死明鑑!」語畢,手中的匕首便要往脖子動脈處割。
李治驚得站了起來,椅子因為他動作過猛而煩惱在地,他怒喝了一聲:「胡鬧!」
城陽公主卻不管不顧,匕首一點都沒打算為自己留一線生機,脖子上已經殷紅一片。
「我答應你!」
原本視死如歸的城陽這才停下了動作,殷紅的血順著脖子流淌而下,將她身上的衣裳都染濕了。她眼圈中轉著的水霧終於凝結成珠,划過嬌麗的臉龐。
她淚眼婆娑地看向李治,「多謝阿兄。」
李治大步走了過去,隨手在她的裙擺撕下一塊布,一邊幫她包著脖頸的傷口一邊牙咬切齒,「混帳東西,你的匕首是怎麼來的?」
城陽公主與兄長對持時勇氣不少,如今兄長答應了她的要求,她便似乎是全身的力氣都流失了。她軟軟地靠在李治身上,有些氣弱地說道:「禁衛軍統領深夜前去不羨園接我,我心中害怕,剛好馬車上有一把小匕首,我順手便揣進兜里了。」
李治聞言,驚怒之餘,又覺得好氣好笑,「萬一我不答應你,你便打算這麼將自己交代在這兒了麼?」
城陽公主聞言,弱弱的聲音帶著幾分慶幸:「可阿兄答應我了。」
厭勝之術,一旦被發現,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可如果真是薛瓘,必死無疑。她棋走險招先將罪行攬在身上,賭的便是兄長對她的惻隱之心。她本就沒抱大多希望,可兄長並未讓她希望。
當城陽公主見到薛瓘的時候,是回宮後的第三天。
胳膊擰不過大腿,李治終究是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心軟,因此破例讓她前去大牢見薛瓘。
大牢中的薛瓘正盤坐在鋪著稻草的床上,雙米緊閉,鼻端忽然嗅到一縷熟悉的幽香,其中還混雜著草藥的味道,他有些詫異地張開眼睛,便看見有三個人迎面而來,走在前面的一人穿著曳地長裙,烏黑的長髮梳起,見到他時,原本緊繃著的五官柔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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