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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5:32 作者: 多木木多
只 是一下午時間,病房裡各種吃的喝的已經堆滿了。季笙睡著的時候,關老師和葛副校長又來了一次,聽說孩子醒了,都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蘇夢柳說暫時想 讓孩子先休息,不想讓警察來問這問那,葛副校長說:「沒事,這個沒關係,警察現在正在學校里查,已經把監視錄相給調走了。一切都以孩子為重。」
葛 副校長還去收費處查了下帳單,雖然只住進來一天,但半天ICU加上腦CT和化驗的費用已經不少了。不過五萬塊也不是個小數字,顯然還能撐上幾天。葛副校長 讓把關老師墊的一萬塊先取出來還給他,關老師要推,葛副校長說:「拿著吧,你要是想給,就自己給孩子家長。醫院帳單這塊還是清楚點好,好給學校報帳。」
關老師就拿給蘇夢柳。
蘇夢柳不接,說這不是錢的事,暫時先不說這個吧。
季笙雖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後續的事也麻煩得很,接下來就是學生和學校之間的扯皮了。蘇夢柳對學校不說有敵意,但也肯定不會有什麼好感。她不想接了這錢,反倒理虧。
關老師就買了些東西送來,水果和鮮奶都是,還有一籃雞蛋,關老師說:「學生會把這個蛋打在電熱杯里,做荷包蛋吃。這裡吃飯不方便,給孩子加個餐吧。」
季笙慢慢吃著,蘇夢柳在一邊替她看著點滴,默默看著她吃,她就願意這麼看著孩子,一眼不錯。可是看著看著,她發現季笙吃得雖慢,可好像胃是個無底洞一樣,吃起來沒個頭。
她喝了雞湯,吃了雞腿,剩下的紅棗餅一不留神就剩一個了,蘇夢柳剛才拿過來放在床頭柜上的盒裝鮮奶(500ML),她已經喝空了。
蘇夢柳嚇了一跳,「你這孩子怎麼跟不知饑飽似的?」她再去摸她的胃,發現還是沒有撐起來的樣子。
「撐嗎?」蘇夢柳都想去問醫生開點消食片了。
季笙搖頭。
「那你什麼感覺?還沒吃飽?還能再吃?」
季笙體會了一下,點了點頭。
蘇夢柳卻不敢讓她吃了,按響護士鈴把醫生請來了。
醫生已經換班了,這是另一個。他接班的時候就聽說了新進來的這個病床是出了什麼事,所以進來後怕讓病人受驚,就站在門口跟蘇夢柳聊,聽完後才進來溫柔又小心的對季笙說:「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我姓王,讓我給你看看吧?」
得到季笙允許後才掐著她的手腕測脈搏,又在期間引著她說出自身感受,比如冷嗎?熱嗎?睡久了身上累不累?頭暈不暈?剛才睡醒起來渴不渴?想不想上廁所?有沒有尿意?
蘇夢柳聽得雲裡霧裡,王醫生問完後笑著說季笙好好休息,既然睡了那麼長一覺,現在看看小說漫畫電影,上上網,幹什麼都行,就是聲音別太大,別的病房的人都睡覺了。
他出來後,蘇夢柳也跟出來,「大夫,我孩子這是怎麼了?」
王醫生一開始聽說季笙吃了這麼多遠超出她原本食量的東西後,擔心她有點植物神經紊亂,所以才問了那麼多,但問下來又覺得她的反應都挺正常的。他不敢把話說死,就道:「我讓精神科的人再來一趟。」
十分鐘後,季笙又被另一個醫生問了一遍,這個醫生問了更多問題,比如季笙現在心情如何,平時喜歡聽什麼歌?看到仙人球後又說,「你喜歡種花啊?」然後這個醫生很健談的聊起了他家都種了什麼花。
談了二十多分鐘以後,他笑著拍拍季笙的頭,看她沒躲開,也沒有面露厭惡之情,出來對蘇夢柳說,「孩子挺好,挺正常的。」
發生了這種事,怎麼可能挺好的?
這個醫生也說不清,但他說從季笙的表現看,她現在的心裡非常平靜,「人是會自我保護的,所以她很有可能把之前發生的事都給掩蓋住了。」
蘇夢柳聽不太懂:「你是說她把那事給忘了?」
醫 生說:「不是忘了,而是把感覺給關起來了。就像拿個罩子把它給罩起來,然後她就接觸不到它,也不會去感覺它。」醫生說人對發生的事的感覺其實是一遍遍的回 放的,高興的回想起來會更高興,生氣或憤怒在回放中更憤怒,悲傷的更悲傷。人如果不故意去回憶一件事,那它就等於是已經途經過的風景,人像列車一直往前, 當然不會再看到那時的風景了。
「她記得發生的事,但她現在就是不去想它,也不去感覺它。可以這麼說,她『假裝』她忘記了。」
「這是好還是不好?」蘇夢柳總覺得這像個定時炸彈,不是說這種時候就應該讓她勇敢面對嗎?
「暫時看來是好的,因為發生這種事,我們都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深的傷害,就算身體上的傷害可以痊癒,心裡的傷害是看不到的。她現在把這件事『忘記』,才能繼續正常的生活,我個人認為這是一件好事。」醫生說。
蘇夢柳送走醫生,心懷不安的回到病房。她看著季笙拿著手機在刷微博,上網,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的孩子像一個看似完好,實則有了裂紋的玻璃瓶。
讓她心如刀割。
季笙現在等於是繼續留院觀察中,每天輸水、抽血化驗,除此之外就是被勒令躺在床上休息。三天後,連水都不輸了,她就跟蘇夢柳說想回家了。
「老在醫院待著幹什麼?花那麼多錢。」
「你放心住吧,你們學校給了錢,帳戶上多著呢,你現在也就每天抽個血化個驗,再加上床位費,省著呢。我今天去查帳,夠你再住兩個星期都富餘。」蘇夢柳說,「這個電影看完了?再挑一個接著看吧。」
「不會真住兩個星期吧?」季笙嚇了一跳啊,可蘇夢柳不理她,她只好在網上百無聊賴的再挑一部電影看。
這時醫生又來查房了。還是那個精神科的醫生,他似乎對季笙特別關心,一天沒事能跑四五趟。
蘇夢柳是很感動的,一來就跟他躲出去說「悄悄話」。
季笙都懷疑她媽是不是怕她神經了。
----不過她心裡的確沉甸甸的。只要一想到還躺在那個溝里的屍體……
想得多了,她也知道「毀屍滅跡」是不可能的,如果真問到她頭上了,她就只能說不知道。反正從表面看,秦風是自己摔死的,就是特別不巧,一摔就把脖子摔斷了。
不過她也想,照那些野糙和樹兄的說法是要「吃」掉屍體……
到今天都沒警察來問她,是不是那些人找到的屍體已經快變成「骷髏」了啊?哪怕只被植物吃掉一半,那也不會像是前幾天死的啊。
那要這樣,那這件事就徹底跟她無關了?
門外,蘇夢柳說:「她這幾天別的不說,就是一天幾乎要洗三四次澡。如果我不攔著,可能次數還會更多。有時她進去上廁所,一會兒我就聽到她打開淋浴了。」
醫生點頭說,「這也是個反應。情況發展還是比較好的,這表示她現在已經漸漸被當時的事件影響了。」
之前蘇夢柳和醫生都擔心季笙會把這件事一直壓抑在心底。短期內看,似乎這更有利於她的恢復。但長期來說,把激烈的情緒一味壓抑下來並不利於心理健康。還是應該讓她發泄。
「照你的說法,她醒來後沒有哭,也沒有表現出害怕、恐懼,這都是不正常的。」醫生說,「發生這種事後,見到家人,安全了,心理上應該有一個釋放期。她現在就沒有。」
蘇夢柳擔心的點頭,醫生說,「仔細觀察,我給她開的安眠藥暫時不要吃了,如果她晚上睡不著,家長可以陪她一起睡,拍拍她,哄哄她,像小時候一樣,給她營造一種安全的氛圍,讓她有安全感,讓她覺得回到爸爸媽媽身邊了,壞人不見了,再也沒有危險了。」
蘇夢柳:「謝謝醫生,麻煩您了。」
醫生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們是不是還沒通知警察?」
蘇夢柳一直逃避這件事,警察那邊沒有找她,她也就不去管。從她的角度來說,非常希望他們一家都能忘了這件事。但理智又讓她清楚的知道,應該把那個人抓起來,告他,讓他坐牢,好給季笙報仇!
「我看她現在的精神還不錯,不如就讓她見見警察吧。」醫生說,就像人看到醫生會覺得安心,看到父母也會安心,看到警察同樣會有安全感。
葛副校長也對這個案件的進展非常關心,幾乎是一天一個電話。G大所屬的派出所的指導員接到電話就苦笑,「這個案件我們已經移交上級了。」
葛副校長驚訝:「為什麼移交了?」
指導員說我們這邊警力不足,上級認為我們偵辦這個案件有一定難度,所以就移交了,「證據什麼的都交過去了,您放心,我們一定儘快偵破!」
指導員掛了電話長嘆一口氣,旁邊的小女警說:「又是G大的人?他們也挺著急的。」
「沒 辦法不著急啊,這種事情通常都不會只發生一起,這回等於是逮著了,暴露了,誰知道是不是有女生被施暴後自己回去了?隱瞞了?沒有說?或者失蹤了?」指導員 說,「再說還有別的問題:比如真是外來人員做案嗎?這種發生在高校中的犯罪,是自家人做案的可能性也很高。可能是學生,也可能是老師,校工。你說G大能不 急嗎?」
小女警說,「那現在證據多嗎?能找出嫌疑人了嗎?」
指導員搖頭說,「不好說啊。首先那是個開闊地,不管是學生、老師還是外來人員都可能從那裡經過。再加上一頭臨著校門,一面是學校的圍牆,進出都方便。」潛入和逃跑也格外方便。
「是個慣犯?」
「有 點像,挑的這個地方很有迷惑性。」指導員說,「還有就是他們報案太晚,前一天晚上案發,第二天下午咱們才去現場,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了,很多東西都不好 說了。除了受害人的一雙鞋可以確定外,還有那一袋書不知來歷,提取的那兩個鞋印就很難說跟這個案件有沒有關係了。」
「可以叫受害人指認嘛。」小女警說。
指導員笑著搖搖頭,嘆道:「發生這種事,不能強迫要求受害人出來指認作證,萬一刺激壞了怎麼辦?先等等吧。不然主動去,人家也可能有所隱瞞。等她想找我們了,那就是有話想說了,這時得到的信息會更多一點,也會更可靠。」
正說著,電話響了,小女警接起來:「喂,槐花路派出所你好……哦,居哥!在,在,就在我這兒呢!」她趕緊把話筒塞給指導員,道,「居朝東!」
指導員接過電話,「老居啊,怎麼了?哦,受害人家長給你打電話了?那就去……我就不去了吧……那行,那我跟你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