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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5:01 作者: 多木木多
過了快半輩子才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他一點都不了解,他能看穿段家的每一個人,他能說他了解他們,可他卻不能說他了解二姐。
她不貪錢,不小氣,不扣門,她不跟婆子丫頭吵架,不跟妯娌吵架,她孝順父母,愛護弟妹,對他這個丈夫,對他們的孩子都無微不至。
他把二姐在心裡翻過來覆過去的想,發現自己竟然能想起她好的地方來。沒有人能好成這個樣子,人都有私心,都有自私的地方。
她自私的地方在哪裡?
他走過去,她正在給他挑出門時要帶的衣裳褲子和鞋,一樣樣疊好包好整齊的擺到箱子裡。
「別忙了。」他按住她的手,把她拉起來,兩人坐在炕上。
他笑著問她,仔細的看她:「我這一走可就是大半年,你就不說點什麼?」
她眉眼一彎,笑得沒有絲毫的陰影:「你路上多加小心,不要著急貪快。錢是賺不完的,我跟孩子在家裡等著你。」
話是對的,人也是對的,她也確實是在關心他。
段浩方的心狂跳起來。
她對他要出門的事,竟然沒有一丁點的不舍!
他僵硬的抱住她,聽她囑咐他在路上要記得添加衣物,不要喝路邊的生水,不要吃涼的食物,病了要記得看大夫。
他不知道要怎麼想這個事,他心裡說她這是懂事,只有那無知的女人才會把男人栓在家裡,二姐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直到他們躺下睡覺,他都沒發現她不想他出門,好像他是不是在家裡根本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如果沒有他呢?如果他……他忍不住這樣想,如果他死在外頭呢?二姐會難過,會傷心,但是也會好好養大孩子,可能還會改嫁?
不。他在心裡搖搖頭。她不會改嫁,有昌偉、昌福和昌圓在,她不會改嫁。
他突然不明白了,他這個丈夫對她的意義到底有多大?沒了他,她無所謂嗎?
第 243 章
段浩方出門了!二姐送走這尊大佛算是鬆了一口大氣,後來那十幾天裡他天天在她眼前晃,也不知道是想幹什麼。
他這一走,整個段家算是沒人能管得住她了。
大太太現在剛剛能下床,平常的事都交給董芳雲去做,方氏懷著孩子,輕易連門都不出。家裡的事都讓二太太一個人占去了,她巴不得二姐躲在屋裡不出來,哪裡會管她?
段章氏以前跟她鬧得太僵,現在婆婆的款也擺不起來了。魏玉貞如今見了她就只會說好聽話,自從上次讓昌正過來給她送東西之後,她似乎就覺得兩家的關係已經緩和了,時不時的來找她說說話。
二姐就拉著她去見段章氏,有她在旁邊兜著,段章氏發不起威來。
段浩方走後天氣一日日暖起來,二姐就讓人把一些用不著的厚衣服拿起洗曬一下收起來。屋裡正亂著,外面來人了。
來的是二房的楊氏。
二太太把管家的事接過去後,就把老太太屋裡的事從二姐手裡奪過來給了楊氏。她是浩鳳正兒八經的老婆,還生了個兒子,二太太使足了勁要把她推到前頭去。她的年紀畢竟大了,後院裡還是要找個合適的人接手才行。本來以為這事沒那麼簡單,哪知二姐一點話都沒說就把這個活讓了出去。二太太覺得她識相,就常常讓楊氏過來走動一二,送點吃的喝的小東西,顯得兩房親近。
誰來都是客,二姐可不覺得自己曾經是哪一邊的人。倒是她跟二房近了以後,大房那邊總有些閒言閒語傳出來,說她有奶就是娘。好像以前不少人認為段浩方是大房那邊的人,她這個媳婦自然也是大房的人。她跟董芳雲好的事也翻出來,說她現在也不跟人家好了,轉過頭去扒楊氏的大腿。
隨他們說去,她又不在乎。
楊氏來一是說想昌圓了,帶了一件親手做的小衣裳給他,二就是想跟二姐請教一下老太太那邊可有什麼忌諱的事,她含糊的說自己不好去打擾大太太養病,想著二姐也曾經管過老太太屋裡的事,所以特地來請教她。
「天都熱了,這會兒人最容易生點小病。我怕沒侍候好爺爺和奶奶,倒讓兩個老人家受苦受罪。」楊氏委屈巴巴的說。
二姐挺奇怪的,道:「有近的你不去問,怎麼倒來問我?二伯母侍候奶奶十幾年,有什麼忌諱她還能不知道?」
楊氏一聽顯得更奇怪了,坐不住似的動來動去的,臉漲得通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二姐見她這個樣只說了些套話把她哄走了,等人走了,紅花過來道:「也不知道這四奶奶想幹什麼?」
二姐:「誰曉得?」
沒過幾日她就知道了。楊氏把老太太春天最喜歡用的一種薰香給扔了,說都生蟲了,特地從外頭托人另外買了好的。老太太大發脾氣,說沒聽過香餅子還有生蟲的,又說那香是她早年從一位道士爺手裡買的,那道士爺在外雲遊多年,現在就是想買也找不著人了,可惜了那好東西!不用那個香她睡不著覺!滿屋子都是去年的陳味,不用香熏熏,什麼蟲子小東西都跑出來了!
反正就一句話,沒了這香,這日子沒法過了。春天正是容易生病的時候,楊氏這是存心要害她!是盼著死呢!
二太太此時出來救了場,拿出另一種她『聽說』此事後馬上去求人買來的另一種香,這香也是有緣人才能得的好東西,點了它不說升仙,長命百歲是沒一點問題的!
老太太立刻把二太太愛到了骨子裡,對著楊氏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楊氏回屋悶在被子裡大哭了一通。
二姐這些天從紅花、魏玉貞、董芳雲那裡把這個事來回聽了好幾遍,對二太太這樣的人真是沒話說了。
要捧楊氏的是她,等楊氏幹得好了,畢竟楊氏這人認真,一認真什麼事做不好?楊氏做好了,她又怕楊氏在老太太跟前得意了把她的風光再給奪了。怪不得上回楊氏來問她怎麼侍候老太太呢,怕是二太太不肯告訴她,她又是個認死理的,非要把事干好,結果二太太就把她給陰了。
二姐本來以為楊氏這樣一來怎麼著跟二太太也要生疏了,誰知沒過幾天,二太太似乎又把她給哄回來了,仍是把她親手領到老太太那邊,給老太太賠了不是,說上回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才會自作主張,下回一定不這麼幹了,您就原諒這麼一回吧。
再往後看,楊氏丁點小事也要問過二太太才敢做決定,要是一時找不著人或者二太太沒空,寧可拖著不辦。
這讓有那麼一點想看好戲的二姐扼腕不已,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到了五月,吳家來信說顧氏懷孕了。二姐高興得立刻讓天虎送了禮物回去,然後掐著指頭算到了孩子滿月的時候她可以再回去一趟,只要那時段浩方不在家,她就敢帶著孩子再跑回一次。
顧氏剛懷上,她就開始盤算回娘家要帶的東西了。一連幾天都興致勃勃,恨不能明天早上起來顧氏就已經生了!連紅花和張媽媽都知道她這幾天心情好,幾個孩子也更大膽了。
結果恰在這時段浩守又找上門來了,段浩方剛走沒幾天時他就找過來一次,二姐在屋裡,讓張媽媽出去跟他說段浩方出門訪友了。
前幾次他出去家裡人都沒怎麼注意他到底去了多久,反正他又不去鋪子上,大老爺管著鋪子帶著段浩方還要教昌興,也算是沒騰出手來『關心』一下段浩方到底出去了幾個月還是窩在屋裡種蘑菇。一個浩鳳,一個浩平他都是懶得管的,段浩方變成這樣他求之不得呢。
可是現在大老爺倒下了,二老爺把鋪子攥在手心裡把段浩守擠出來了,他就有功夫時不時的過來找段浩方了。
二姐坐在屋裡也有些不放心,聽著張媽媽仍是拿那句『訪友』來打發段浩守,果然就聽見他說:「半個月前他就去訪友了,現在還沒回來?」
他不信了,隔著窗戶她能看到他伸著脖子往屋裡張望,雖然知道他看不到,她還是往後躲了躲。
張媽媽翻來覆去就那句話,他也沒有再過多糾纏,轉身走了。
二姐覺得他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這件事。到了第二天就見他提著禮物又來了,卻沒有到這邊來,而是去找段老爺了。
段浩守只是覺得段浩方在躲他。前些日子家裡有人傳說段浩方在大老爺病了以後,覺得跟著大房沒前途就轉到二老爺那邊去了。他聽了氣得幾乎就要立刻罵上門來,又想再給段浩方一個機會,讓他再想想,要是他實在不肯聽他的到鋪子裡去幫他,那到時再罵他不遲。
可是這一連半個多月的『訪友』讓他陰暗了,他既想抓住段浩方背信忘恩的把柄,又不願意像那些市井之人那樣破口大罵,他就是要讓段浩方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才好!要把他做的錯事擺在他面前,讓他羞愧後悔!
他就提了禮物去看段老爺,雖是小輩,可他卻看不起這個三叔,覺得他不過是個沒用的老頭子罷了,現在也不出去幹活,就靠家裡養著他們這一大家子好幾口人。
段浩守覺得是他在養著這些人,以後段老爺這一家子也是要靠他吃飯的。所以他來『質問』段浩方的去向是理直氣壯的,段老爺應該為兒子的這種行為感到『難堪』,然後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他明事理,就應該立刻壓著段浩方去大老爺床前賠罪。
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派頭,段老爺卻跟他雲山霧罩的打太極,說自己年紀大了,早就不管家裡的事了。說段浩方也大了,兒子都滿地跑了,他幹什麼他這個當爹的也管不住了。哦,他做壞事了?我想他知道分寸的,浩守你誤會了。哦,他屋裡的婆子說他去訪友了那必定就是去訪友了,一去十幾天?那也是有可能的嘛,我就知道他以前有幾個朋友住得挺遠的。哦,叫什麼我這一時想不起來啊,回頭我想起來了再告訴你。不過你也不用急嘛,等他回來讓他去找你,到時你再教訓他!
段浩守說什麼都讓段老爺輕鬆的擋了回來,一肚子火無處撒,憋得一張臉紅紅白白。
從上午說到中午,中午飯都沒吃,他又不肯走,段老爺說先吃飯吧,吃完了再說。他就是不動,誰還能把他拉到桌上去?他擺明了是來找事的,段老爺一把老骨頭,段浩平斷了一隻手,哪個都不是他的對手,再說真打起來了反倒難看。
段老爺看得出來段浩守這個人太死板,脾氣還大,說不準他真的會打人,看他那個樣子,要是真上了飯桌,說不定哪句話說得不合他的意,再喝二兩酒,他能把桌子掀了。大老爺現在又管不了他,大房那邊只剩下他那兩個兒子,昌興一見他膽子就嚇沒了,昌隆還是個小孩子。就是把二房的叫過來也是來看熱鬧的。段老爺思前想後,也不敢起來,就這麼陪著段浩守說了一天,到了要吃晚飯了還不見他走,段老爺嘆了口氣,想著晚飯也吃不成了,結果人家走了!看著他走了,段老爺真覺得渾身都輕鬆多了。
段章氏過來扶他,他坐了一天,喝了一天的茶,骨頭都是僵的。他顧不上吃飯,顧不上歇一會兒,讓段章氏去叫二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