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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20 作者: 喻幻
    蘇潯卻懨懨地搖了搖頭。

    「你先餵玉心吃飯吧,我要在這裡看著。」

    小宛欲言又止地望她一眼,到底沒敢勸說,便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舀著一小勺熱粥遞到玉心跟前。

    玉心哪裡吃得下。

    見蘇潯這樣,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娘娘,事情都過去了,您的身子才是要緊的,您不能總是這樣不吃飯呀。」

    「我不礙事……」

    「怎麼能不礙事呢,三日後就是封后大典了,整個典禮異常辛勞,您若是撐不住,再……」玉心急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娘娘要愛惜身子呀。」

    蘇潯卻淡淡地一笑。

    「有何愛惜的,一日一日且過著罷了。」

    她這話說得蒼涼,讓玉心一時怔住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有杯盞被摔碎了。

    接著隱約傳來李溫的聲音:「皇上……皇上息怒……」

    然後便是腳步遠去的聲音。

    玉心驚慌地望著蘇潯:「娘娘,方才的話必然是被皇上聽見了,莫要讓他誤會您,您快去解釋解釋……」

    蘇潯卻在原地一動沒動,連眼梢都沒抬一下。

    她從小宛手裡接過粥,舀了一口粥放在玉心唇下:「張口。」

    玉心不敢,但在蘇潯有些空洞的視線下,她忍了忍,張開口,咽了下去。

    「謝謝娘娘……」

    「謝什麼。」蘇潯聲音有些散,「都說了,我該謝你。」

    這一碗軟粥,被蘇潯一滴不剩地餵了下去。玉心起先還慌張,到最後看到蘇潯垂著的眉眼,才恍恍惚惚覺得,她這樣做,她好似會放鬆一些。

    於是玉心便順著她,安靜地喝完一碗粥,再也沒有吭聲。

    只是等到她用完粥,蘇潯起身離開的時候,她又勸了一句:「娘娘,午膳該涼了,您去用一些吧。」

    「不了,沒什麼胃口。」蘇潯卻揉著額角搖頭道,「有些累,我回寢殿休息一下。小宛,玉心這邊你好好照料。」

    「是……」

    蘇潯便撐著纖瘦的身子,走了出去。

    這幾日,她的身影一日比一日單薄,臉色也愈發蒼白,這樣推開門融在日光下,身影便模糊起來,好像隨時會被日光蒸散一樣。

    第61章 金絲雀

    冰冷的宮殿裡, 飄著白紗。

    蘇潯茫然地在裡面走著。

    身後忽然傳來厚重的喘息,她回頭,便見到一個滿頭滿臉都是血的女人, 舉著匕首朝她刺過來!

    蘇潯驚懼地用手擋住,匕首穿過她的掌心, 她竟然沒覺得疼。那女人將她壓倒在地, 臉上的血水一層一層往外滲, 她的雙目紅得幾近突出,臉上猙獰而扭曲,口中嗬嗬喘息著, 道:「殺了你,殺了你……」

    蘇潯看著自己的掌心也浸滿了血, 不一會兒, 她滿身也成了血紅色!

    「不……我不能死……」失措間, 她喃喃著,拔出頭上的髮簪往女人脖頸上扎去——「噗嗤!」

    血紅色的簪子扎了進去, 鮮血如注,然而女人只朝她詭異地笑,竟是完好地撐在她的上方,手下的力氣不減分毫。

    蘇潯只覺得恐怖。

    她拔出簪子, 又重新刺入她的頸間——她還是好端端地朝她詭異地笑。

    蘇潯渾身發寒,橫在眼前的匕首眼看就要穿進她的胸膛,慌亂之下, 她舉起長簪, 毫無章法地在女人細瘦的脖頸上反覆亂刺——「噗呲,噗呲,噗呲……」

    終於……

    女人的脖頸被她刺斷了,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白紗,她的頭骨碌碌滾在了地上,帶著滿臉猙獰的血水,她竟然還在朝她咧著嘴……

    「啊——」蘇潯尖叫著,睜開了眼。

    外面天光亮著,微風拂進,隱約聽到了蟬鳴。

    原來是做夢……

    夢中的猩紅褪去,她的雙眸漸漸恢復焦距,才發現,有一個人立在她的床前。

    是裴懷泠。

    蘇潯喘息著,從榻上撐起來,冷冷地看著他:「皇上不是走了麼,怎麼又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做噩夢了?」裴懷泠像是聽不出她話里的諷刺,只望著她煞白的臉色,還有發抖的身子。

    蘇潯沒有回答,淡漠地垂下眸子,不願再看他一眼。

    裴懷泠也沉默下來。

    方才,他聽到她說那句「一日一日且過著」,只覺得心口被戳得血淋淋。從前的蘇潯明媚張揚,不應該是這樣……

    他看著她,單膝跪在她的眼前,仰頭問道:「都會過去的,我陪著你,可好?」

    蘇潯嘲諷地看著他。

    他這般作態,就如誘哄,無非還是不願放她離開。

    「你不是在陪我,」她緩緩開口,「只不過在憑藉著你的身份,囚.禁於我罷了。」

    裴懷泠凝著她。

    上輩子,他帶著對她的怨念孤獨地死去。這輩子,卻恍然得知,她丟棄他,不是因為他的病,而是她覺得自己不在意她,如今他想和她回到從前,她卻告訴自己她不愛了。

    是因為自己把從前的面具摘了,太過不堪吧。

    可是,眼前這個世界於他,只有她是鮮活的。

    她若再丟棄自己,那自己餘生,便是行屍走肉。

    他當然要囚.禁她。

    他卑鄙地仰仗著本不屬於他的身份,甚至為此,接管了這個殘破的朝代,不就是為了讓她不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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