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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方域的秘書小聲說:「姚副總說還是先別報警,他們打算先派兩個人去那裡找找看,因為不知道方總去那裡什麼事。青青你別急,公司的人已經快到機場了,今晚就能到白桃鎮,到時不管多晚,有消息我都立刻給你電話好不好?」

    「好吧。」秦青說,這樣也可以,報警的話警察那邊立案加調查,一天內也未必會有消息,公司派人去也很快的,「謝謝你。」

    「沒事沒事,青青,你別擔心。我們方總運氣可好了,他出差從來沒遇上過堵車晚點,我看他這回也會平安無事的。」

    「謝謝。」秦青說。

    接下來的時間,秦青坐臥不安。馬上就要開學了,她乾脆把施教授的辦公室給打掃了一下。也就是把書柜上的浮灰抹一抹,把地拖一遍。學校的保潔只管走廊衛生,老師辦公室都是學生打掃的。

    她不但把書柜上的浮灰抹了,還照旁邊貼的條子把放錯的書都放回原位。然後就在柜子里發現了整整三層的《徐家屯民俗初考》。

    簡陋的封面,薄薄的一本。

    但這裡面卻是代教授和施教授兩人的心血結晶。

    上一次辦的展台還送出去了幾本。易晃當時也拿了一本,看到後就說:「哦,這個書很有意思,有很大的價值呢。」

    秦青扭頭說:「真的?」她聽別人夸這書也很高興呢。

    「當然。這是當年留下的第一手資料。」易晃說,「現在信息爆炸,信息雖然多了,但真實性也要打很大的折扣。而在當年,封閉的社會環境讓信息的單純性與單一性得到了很好的保障。你看過就會發現,這本書里集合了徐家頓附近幾個村子的民俗故事與傳說,裡面的重複性也很高。很多時候都是有人在別人那裡聽到了一個這樣的故事,然後他改頭換面再說出來。這種重複性導致信息會丟失一些內容,所以重複越少的故事,價值越高。」

    秦青說:「也就是說,因為徐家屯的封閉,所以故事的重複性少,可信度更高?」

    「一個轉手一百次的故事和轉手十次的故事,當然是後者保留的內容更多。因為每個人在轉述時都會略去他覺得不重要的部分,而將他感興趣的部分進行誇大。」易晃說。

    秦青點點頭:「原來如此。」所以徐家屯這本書的價值就在這裡。

    易晃說:「比如這裡有一個故事就被不同的人說過四次。」

    「什麼故事?」秦青問,一邊拿出一本來看。

    「狐狸娶妻。」易晃笑著說,「不過你看書里會找到狐狸娶了一次、黃鼠狼娶了一次、鯉魚娶了一次、還有一個是廟前的栓馬石也娶了一次。」

    「啊!我記得這個!」秦青立刻翻到那一頁,「我覺得這個故事特彆氣人!」

    這個故事說的是三十年代時,村裡有個寡婦,寡婦死了丈夫後只有一個女兒,村裡的人就逼她把房子、地全交出來,只能自己帶著女兒走。可寡婦帶著女兒離開村子也沒辦法生活,就不想走,被村人給拖出了村。她被逼的抱住村口前土廟的栓馬石不肯出村,對村里人喊憑什麼要趕走她們母女?憑什麼不認她女兒?

    村裡的人指著她抱住的栓馬石說這栓馬石都能算是他們村的,她和她女兒都不算。因為她的丈夫已經死了,她和她女兒就不是村裡的人了。而且寡婦也沒能再嫁給他們村的人。

    現在人人都吃不飽,寡婦想改嫁都不行,她自己又不能有地有屋,如果出了村,只能跪在道旁把母女兩人都自賣自身才能活下去了。

    寡婦被逼到這個地步,大喊道那我就嫁給這栓馬石!然後問栓馬石你願不願意娶我?栓馬石不答,寡婦道既然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村人當然不干,寡婦就說你們問他,他要是說個「不」字,我就走!絕不再糾纏!

    栓馬石當然說不出來。

    村人見趕不走她,就說既然你說你嫁給栓馬石了,那你就跟它住吧。

    寡婦就真的在廟旁架了個棚子,還求媒婆替她寫了婚書,三拜之後,「嫁」給了栓馬石。連女兒都改姓石了。

    秦青就是氣這個。原來女人連個人都不算,她所有的價值都在結婚後依附男人而生,失去男人之後,她就不能獨立的活著。不是她自己做不到,而是這個世界不給她獨立的機會。

    易晃點頭說:「對,所以這些民俗故事往深里看,反應的就是當時的世情。」他轉回來說,「不過這四個故事說的其實是一回事。就是人與非人的婚姻。」

    ☆、第 166 章 吉人天相

    餐廳溫暖的燈光下,桌上擺著美味的食物。

    「青青,你吃吃這個。」柯非指著盤子裡的江團魚說,「這個魚做得不錯。」柯非過年只回家待了一天就忙她公司的事了,今天是聽說秦青在學校,特意來找她吃飯的。

    秦青魂不守舍的嗯了一聲,像是沒反應過來。

    「青青!」柯非對著秦青大聲喊,「你怎麼回事?怎麼心不在焉的?」

    秦青回過神來,說:「我…在等電話。」她握著手機,心神不定。

    「怎麼了?」柯非放柔聲音。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秦青一直在等方域公司的電話。

    「方域…失蹤了…」

    柯非倒抽一口冷氣。秦青接著說了前因後果,「現在我就在等那邊的消息。」

    「別擔心。」柯非說,「我覺得吧,方域的運氣挺好的,肯定不會有事!」

    秦青點點頭,她現在也是這樣安慰自己,她和方域認識這麼久了,他的運氣一直很好,肯定不會有事的。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馬上接起來,來電話的就是方域的秘書,秘書說:「青青,我們的人已經到了,已經聯絡上了。」秦青立刻鬆了一口氣,秘書說:「方總好像是為了朋友的事來的,他有個朋友叫趙蘭山,在這裡山上的一個廟裡失蹤了,趙蘭山的司機和秘書就打電話給方總了,方總就趕過來了。他們說方總現在在山上,那邊沒通電,也沒電話,方總的手機也沒電了,他們明天早上上山去。」

    這樣說的話,他們雖然沒見過方域,但已經有了他的消息。秦青其實最擔心的是方域不知在哪裡出了意外,比如車禍啊什麼的,她在聯繫不到他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不知在哪裡被車撞了,或者自己撞車了,昏迷不醒被送到醫院,或者更糟一點,人已經沒了之類的。現在知道他人是平安的,就算暫時聯繫不上也能放心了。

    「謝謝你啊,於姐。」秘書姓於,秦青說。

    「沒事,那明天我有消息再告訴你。」秘書說。

    掛了電話,柯非剛才一直豎著耳朵聽,見秦青笑了,說:「沒事了?」

    「沒事了,人已經找到了,沒事,就是在山上現在聯繫不到,明天他們上山去找。」秦青說,現在她也有食慾了,拿起筷子低頭看菜,才發現柯非點了一個火鍋,「這是魚啊?」

    柯非翻了個白眼,「你才發現啊!」

    當天晚上,秦青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施教授的辦公室,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她帶了電腦來,哼著歌一邊寫作業一邊上網。

    這幢樓里的人也變多了,年輕的老師和職員來來去去的,還有學生提前來問補考和考試的事。一個女的探頭進來說,「你是施教授的學生吧?你去總務科替施教授領一下水票。」

    秦青站起來說,「水票?」

    「對,領五百張。這是施教授這個辦公室一年的水票。」她說,「這樣方便。」一年五百張?秦青走過去時還在心裡算帳,五百張票,每張是10升的,就是說是給施教授每天一桶的水量?這個是不是有點誇張?

    秦青去領了水票,簽了字,回來給施教授打了個電話。

    施教授說:「哦,好好好,謝謝你啊!對了,青青啊,你拿一半回去,這樣你們寢室就不用買水了。」秦青馬上說:「不用了,施教授,這是學校給你的水票。」

    「我怎么喝的完哦!你拿吧,沒事,每年發給我,我都要分一分的。給別人還不如給你。」施教授像小孩子一樣用很輕的聲音說,「你快收起來,如果有人來要水票,你就說已經拿完了。」

    秦青暗覺好笑,結果過一會兒竟然真的有不認識的人進來問,「施教授的水票已經領了吧?給我一百張。」說完光明正大的沖她伸出手來。

    她懂了,施教授是個老好人脾氣,估計以前都是剛發完水票就有人來要,一要他就給,然後別人就習慣了,搞不好最後連施教授自己都沒水喝了。

    她說:「水票已經沒了。」

    「已經沒了?」這人很吃驚,也不糾纏,嘀咕了句:「誰這麼快啊!」轉頭出去了。

    後面又來了兩個人問水票,秦青都是這麼說的,後來就沒人來了,估計是都知道施教授今年的水票已經「分」完了。

    秦青想了想,決定這水票她拿著吧,以後她常常過來,看到施教授沒水了就替他叫一桶。下午許師兄過來,聽她說了上午的事,不忿道:「你都不知道,施教授就這樣,發什麼東西都分不到自己手裡。你等著看吧,除了水票還有衛生紙,還會有人來借的!都特媽的不要臉!」

    秦青又去領了一回紙,跟許師兄商量把紙藏在哪裡。紙是每個月發兩提,兩人想了半天,因為肯定不能放在辦公室里,許師兄說就是放在辦公室里才有人拿的。她說:「要不放樓上。」她指八樓放八鈴的那個房間。

    「好!」許師兄眼睛一亮,「放那裡肯定沒人知道!」秦青給施教授留了一卷,剩下的兩人悄悄趁沒人注意給提到八樓去了。因為做了「好事」兩人下樓時都忍不住笑,想像一下那些人再來要紙時的嘴臉就有趣。

    許師兄說:「我再跟其他人說說,用紙就去八樓拿,每次就拿一卷。」秦青點頭:「我也常來,教授的紙沒了我就去拿。」

    接下來一整天,總務科又打了幾回電話,讓秦青去領稿紙、筆記本、鋼筆、水筆等辦公文具。這些東西施教授倒是不會借人,全都鎖在他的柜子里。秦青剛覺得施教授受盡欺負,現在才發現其實教授是有底線的,還是她太年輕。

    她把水票給施教授留下了,想了想,將另外三百張水票單獨放在另一個抽屜。水票能幫施教授結善緣,捨出去也無妨。但也不能真讓施教授最後再去買水喝。

    等到下午五點多,她才驚覺今天一天,於秘書都沒來電話。這樣讓她回去的路上重又不安起來。

    在車上,她不停的摸出手機來看。回到家裡也是坐臥不寧。直到睡覺前,她都一直想給於秘書再打個電話。可她並不是方域公司的員工,一再的麻煩於秘書,她覺得不好。於秘書是看在方域的面上才對她客氣,她也不能太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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