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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主持帶他繞過經塔,看他對著經塔發笑,主持道:「塔中只有捐贈的經書。」
也就是說,經塔中的經書是跟著塔一起捐贈來了,沒有寺中本來的藏書。
方域好奇的問:「那寺中經書收在別處嗎?」
主持道:「寺中沒有經書。」
方域自然要吃驚的。主持看方域一臉驚訝,想了一下,解釋道:「寺里有識字課本,那個是放在我的房間的。」
對八寶寺的僧人來說,識字的課本比經書更重要嗎?
過了經塔,就是大殿的背面。比起正面的氣派,大殿背面是一排普通的平房,跟殿前的兩排平房一樣,像是一起蓋的。
平房前有個棚子,裡面擺著一個巨大的石磨盤。
方域看到主持特意走過去,他跟過去,看到石磨盤上放著一把野果。
野果似乎都被洗過,磨盤上還有水漬。野果大小不一,有黑色的、紅色的和青色的,黑色的是小果子,紅色的略大一些,表皮光滑,青色的表皮上好像結了層霜。
如果看到野果時,方域還以為是寺里的僧人采來準備吃的,但看到主持繞著磨盤走了一圈,在另一邊的地上撿起兩條魚時,他就知道這不是僧人抓的了。
主持看了看魚,把魚遞到方域面前說,「給你做了吃吧。」
方域愣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以前聽秦青說起過的一個故事,在她的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中。
他說:「……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主持點點頭。
方域深吸一口氣,說:「……既有禮物,為何主人不出現呢?難道叫客人自己吃嗎?」
主持愣了,似乎剛發現方域的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面面相覷,站了一會兒,主持拿著魚轉身,方域趕緊跟上。
主持是去廚房,此時回寺的僧人們已經開始做晚飯了。
主持把魚放在案板上,挽起袖子,洗手,拿刀,剖開魚腹,對方域說:「……那就看主人一會兒來不來了。」
☆、第 165 章 人與非人
主持的魚做得簡單粗暴,魚剖腹刮鱗之後切成塊,放到鍋里,加白菜蘿蔔豆腐。
方域看到最後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自從他到這裡來之後,就在廚房見到三樣菜,白薯、蘿蔔、豆腐,米也只有加水少和加水多兩種方式,加水少是米飯,加水多是粥。面做成死面饅頭,不發酵的那種。而廚房台上的調味品也是簡單的鹽、醬油、辣椒。
他現在明白了,這裡的人做飯做菜就是把廚房裡現有的東西輪一遍。
飯菜做好,方域面前是單獨的一盆白薯蘿蔔豆腐燉魚。同桌的人目不斜視,沒有人在意他吃的跟他們不同。
方域看菜量他一個人吃不完,而這裡沒人剩菜,就拿菜給別人分。
這下,同桌的幾個師傅的反應終於變了。
有兩個個頭矮墩墩,臉型這幾天從圓型臉、梨型臉、方型臉變了一圈的師傅捧起自己的碗跳起來就跑。
方域目瞪口呆,思考了一下,可能是他不該把葷菜給師傅吧,因為在這裡兩天,他都快忘了這是個和尚廟了。至於是個什麼廟,只能日後再說。
他有點不好意思,準備去把那兩個跑掉的師傅請回來----這兩人現在蹲在門邊吃了。
他剛站起來,就看到後面一個師傅已經把碗推過來了。他看師傅,這個瘦長臉的師傅又推了一下碗催促他。
方域試探的給他挾了塊魚,師傅沒反應,他就給他撥了三分之一的菜,之所以不撥一半,是因為這個師傅後面也有個瘦長臉的師傅也把碗推過來了。
他抬頭看,另一張桌子上也有三個瘦長臉的師傅在看他。
方域想了想,端著菜盆給每個瘦長臉的師傅挾了兩塊魚。這樣一來,他的菜就下去一大半了。
師傅們接到「贈」魚後,全都低頭大口的吃起來。
方域又端著他的菜盆去找主持,給主持挾了兩塊。
主持也毫不客氣的吃了。
方域再次選了一個矮墩墩的師傅假裝要給他挾魚,這個師傅也捧起碗就跑。
哦,他懂了。
這個寺里的和尚不是按臉分,而是按體型分。矮墩墩像土豆一樣結實的是一種,瘦長臉體型長條型的是一種。他看了一圈,還有一種是扁圓臉的,還有另一種瓜子臉,下巴略尖的。他看盆里還有幾小塊魚,想著是不是再去試探一下?
主持嘆了口氣,對方域道:「施主慧目靈透,不要再嚇我們的師傅了。」
「對不起。」方域說。
然後一起吃飯,再無二話。
飯畢,外面天已經黑了。大家也該睡覺了,方域跟主持走了,他覺得他跟主持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
到了主持的房間,主持指著凳子讓方域坐,然後就不理方域,從抽屜里掏出一本書認真的寫寫劃劃。
方域一開始不想打擾,後來覺得主持可能是因為他吃飯時的舉動故意晾著他,就想上去道個歉,起身走近低頭一看,主持正在一筆一畫認認真真的描紅,方域以為他在寫的是什麼工作報告的東西是一本小學生習字描紅本。
主持說:「等我寫完這一本。」
方域看他的速度,估計寫完要到後半夜了。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坐下後掏出手機,才想起手機沒電了。這樣的話,秘書和司機在鎮上沒什麼,明天就能見面,但秦青那邊可就暫時聯繫不上了。她一定會擔心的。
方域打定主意明天下山去一趟鎮上,一來跟見一見趙蘭山的秘書,看看這兩天有沒有什麼消息;二來跟秦青聯繫一下,告訴她現在聯繫不方便,手機不好用,讓她別擔心。
手機沒電,主持的房間裡也沒有鐘錶。方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他發現在這裡生活,確實不需要時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主持一筆一划的認真把這一本描紅寫完了,他把筆和本子都收起來,方域說:「想練字的話,還是寫大字快一些。」
不知主持是不是不再對他掩飾了,他說:「我練字是為了不忘了怎麼寫。」他解釋道,「不練的話,很快就會忘了字怎麼寫的。」
屋裡陷入沉默中。
過了一會兒,方域平靜的問:「主持與師傅們都是哪裡人?」他不能問「你們都是不是人?」、「你們是什麼東西?」
感覺不太禮貌。
主持說:「我們祖輩都生長在這座山里。是本地人。」
方域笑了一下,「原來如此。那趙蘭山去哪裡了?」
主持嘆了口氣說,「趙施主,該是去做客了。」
他看方域,「方施主今日也接受了禮物。」他對著外面遙遙一指,「太陽升起以前,會有人來接方施主的。」
聽到這種話,方域很難嚇一跳。特別是在他跟外界無法聯絡的時候。
可他也擔心趙蘭山,這很可能是見到趙蘭山的唯一機會。
他把玩著手機,想到一個主意,問主持,「我寫一封信,主持能幫我寄出去嗎?」
既然電子產品無用,那麼原始古老的書信呢?
主持訝然一笑,點頭道:「當然可以。」他加了一句,「只要方施主留下信封和郵票錢。」
方域推開門,見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泛白了。他抓緊時間,借主持的信紙寫了三封信,一封給公司,讓他們繼續工作,如果有什麼意外,比如他暫時無法回公司主持大局,那公司就由兩個副總主持。
一封給父母,問父母安好,告訴他們,他一切平安。
最後一封給秦青。
這一封,他猶豫再三也無法下筆。
趙蘭山還在失蹤中,俗世的手段顯然是無法將他救出來的。他這次過去也是生死難料,卻也是唯一的機會。所以他非去不可。
他一方面不想把秦青牽扯到這件事中來,另一方面,又知道她知道後肯定會來,如果什麼都不告訴她,那她來了之後什麼也不知道,肯定更危險。
此時天邊已經隱有天光露出。
方域只能快速的把他對八寶寺的種種猜測與懷疑都寫上去,寫完之後他就辭窮了,筆尖懸在紙上許久。
主持道:「方施主,請你去作客的人已經到了。」
方域也感覺到了從門外刮起來的風,屋裡桌上的紙都被颳得烈烈做響。主持趕緊把所有的紙都按住,他的衣服都被颳得翻飛了起來。
方域匆匆寫下最後一句:我愛你。
然後把這三封信交給主持,再把錢包也遞過去,「裡面是郵費和信封錢!」
主持鄭重的接過來,道:「方施主,我會日日在山中找你,如果碰上,方施主只要喊我一聲就行了。」
狂風自身後吹來,方域感覺到他的腳正在緩緩離地,好像飄浮一樣。
主持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貧僧,法號通明。」
「兩天。」秦青握著手機對易晃說,「兩天,我都打不通他的電話。」
兩天怎麼了?易晃覺得好笑,沒想到秦青這麼粘人,不知道方域是什麼感覺?是不是痛並快樂著?
「你們天天都聯繫?」
「當然啊。」秦青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易晃說:「他上班都能每天跟你聯繫?萬一太忙,沒空呢?」
「那他也會發條信息給我啊。」秦青說,「整整兩天啊!」
「好吧好吧,兩天很長。」易晃哈哈笑,「我在學校時談戀愛也這樣。」重點是方域有工作,都能陪著青青玩戀愛遊戲。
但他下一秒就震驚了,因為秦青認真的說:「你說,我要不要報警?」
易晃:「……不用吧?你給他公司打個電話喊他接一下。」
「可他不在公司。」
「可能是去出差呢?」易晃說。
「不是出差。他公司的人說他出去了,去哪裡卻不知道。」秦青說,「他公司的人想再等一天,再沒有聯絡再報警,可我想報警還是早點報比較好。」
易晃有點感動了,他沒有這樣的感情,但一個人這麼關心方域,他覺得要是方域知道了肯定也會感動的。
他說:「你去報警的話,可能警察不會接受。因為你跟他沒關係。」
秦青說:「怎麼沒關係?我們是戀人啊。」
易晃說,「但如果報警的話,由公司或他的父母報警更好。」
「但我暫時不敢告訴方域父母,怕他們擔心啊。」秦青說,「公司的人說要再等一天,他們也會加緊跟他聯繫。」正說著,她的手機響了,是方域公司的人。方域的秘書查到了方域搭的飛機,跟秦青說:「青青啊,方總是去白州省白陽市白桃鎮了。我查到了他的飛機,他下飛機後又轉了輕軌,最後是在白桃鎮附近下的車,但後面就查不到了,我沒有找到他在白桃住哪家賓館。」
秦青問她:「公司決定報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