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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主持對趙蘭山的評價是:「一心向佛,無奈身在紅塵,身不由已。」

    寺里的師傅們每天要做很多工作,趙蘭山感興趣時也會跟著做一做,翻地、彈棉花、做紙等等;不感興趣時,就在棗山上遊蕩。

    這附近山上沒有狼,所以還算安全。

    上山下山並不方便,山腳下以前有小吃攤,後來遊客漸少,村民也不來擺攤了,所以趙蘭山不管在山裡怎麼逛,吃飯時間是一定要回寺里吃的。寺里的飯菜不過夜,也不可能有剩菜剩飯。而且寺里用的不是天然氣和液化氣罐,也不燒煤,而是燒炭,生一回火做飯非常麻煩,自己錯過飯點只能餓肚子。趙蘭山餓過一回後,再也不敢錯過開飯時間了。

    所以那一天,趙蘭山沒有回來吃飯,主持馬上知道有問題,立刻就帶著人去找了。山上沒找到,他就通知了鎮上。

    鎮上到市區車站通兩趟公交車,鎮上還有十多輛計程車,都說沒看到這麼個人。趙蘭山又胖又壕,辨識性很高。

    主持就報警了。之後,方域就來了。

    「到現在也沒有消息。」主持說這個的時候還是很平靜,「連屍體也沒有,我們這山里沒有溝,沒有水,警察局用警犬來找,也沒有找到人。」

    方域的面色很沉重,「這是好消息。既然沒有屍體,人應該就還活著。」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沒有出鎮,可能是暫時留在哪裡。」主持說。

    方域輕輕鬆了口氣,「謝謝主持。」

    「不用客氣。」主持說,「你明天再下去吧,今晚就先在寺里住一晚。」

    山路不好走,再說下了山他也沒辦法回鎮上,沒車。送他來的計程車已經回去了。

    方域答應下來。

    主持拿出一個稿紙本,寫下:今有______,借居一晚。

    然後推給方域,讓他寫下名字,簽字按手印。

    方域接過來看了看,心裡覺得奇怪,但還是照主持說的寫下名字按上手印。

    「走吧,我帶你去。」

    主持領他出去,到隔壁第二間屋,敲門,進去,問門邊一張木製單人床上躺著的人,「還有地方嗎?」

    這人搖頭。

    主持道了聲打擾,再帶方域出去。如此三番,終於在對面第四間房間找到一張空床。「你休息吧。」主持說。

    床上有被子和枕頭。主持說完就出去了。

    方域此時已經覺得很奇怪了,主持怎麼會不知道哪個房間有空床呢?難道這裡的師傅們每晚住在哪裡都是隨便換的嗎?他留了個心眼,他把手機藏在懷裡,不脫衣服和鞋,躺下後,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躺下後,周圍就變得特別靜。

    他聽到了山風輕輕撫過的聲音。

    ☆、第 163 章 山路蜿蜒

    山風呼嘯,像女人的嗚咽。方域一整夜都是半睡半醒,早上起來,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明明昨天上山時還有百分之七十的電暈。他從包里拿出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一會兒簡訊提示就接連響起來。他看了一下,秦青打了兩個,趙蘭山的秘書和司機各打了兩個。因為他來之前讓他們取些錢帶過來。現在只靠警察搜山找人已經不行了,重賞之下有勇夫,他打算發動本地村民幫忙找人。當然,如果趙蘭山是被這裡的某戶村民「留客」的,看在錢的份上,說不定他們能讓他多活兩天。

    方域先來,就是為了給秘書和司機活動的時間。現在秘書照他說的已經在本地的報告、電台和電視台都發了廣告,提供消息者十萬,找到人五十萬,活的兩百萬,活得好好的沒缺胳膊斷腿五百萬,現付。

    鐘聲響了。

    這是提醒僧人早課的鐘聲。早課沒結束沒飯吃。方域的包里有帶吃的,但出於某些原因,他希望能給這個寺里的人一個好印象,所以也餓著肚子去上早課了。

    今天他看到主持了,主持坐在僧人中間,正低頭默默念經。他似乎感覺到方域的視線,看過來,沖他點點頭。

    早課是一小時,念完後師傅們開始……做飯。

    有人去寺後的井中打水挑水,有人把埋在土裡的白菜、蘿蔔挖出來,還有人在掃地、擺桌子、椅子。

    水打來後,先洗米、洗菜,用過的髒水再由僧人挑出去。灶已經點起來了,師傅們在鍋中加了大半鍋的水,然後倒入米,蓋上蓋子後,開始揉面做饅頭。

    方域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試探著上前幫忙,沒想到師傅們竟然一點也不排斥。他想幫忙切菜,師傅就直接把案板讓出來了。

    廚房有好幾個灶頭,師傅們的動作也很快,方域切完十顆白菜,饅頭已經蒸上了,等他切完蘿蔔,粥已經熬好了,師傅們把灶門給關上一半,讓鍋里的粥慢慢滾。

    菜跟昨天晚上一樣,白菜、蘿蔔燒豆腐。方域切完白菜蘿蔔,胳膊已經快抬不起來了,本來切菜的那個師傅一直在旁邊等著,看他干不動了就接手,拍蒜、切蔥、片姜、炒菜。

    饅頭也蒸好了,一個個都比人頭還大。蒸饅頭的師傅把饅頭都拾到筐里,火不熄,又放上一鍋水,然後一邊往裡放生雞蛋,一邊回頭數人,方域看到這個師傅把他也給數進去了。

    粥好了,菜好了,雞蛋也煮好了,一人一個。

    方域從昨晚就覺得怪異的地方,今早更明顯了。他跟師傅們站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師傅對他「另眼相看」。

    就像……他也是僧人一樣。

    坐下吃早飯時,方域偷偷把僧人們給數了一遍,不知是不是神經過敏,他總覺得這裡頭有幾個人看著眼生。他記人還是有一手的,就算不記得姓名,也能記得住人臉。昨天他來的晚,屋裡光線不好,但他還是能記得住大部分人的長相的----至少方臉和圓臉能分清,個頭高矮也不會認錯。

    吃過早飯,方域去向主持告辭,他本來只是過來看一看,觀察一下這個寺廟是不是跟趙蘭山失蹤的事有關,然後去鎮上主持搜救。但今天他改主意了,搜救的事就交給趙蘭山的秘書和司機,他還是要繼續待在寺里。

    他覺得這個寺,不太尋常。

    主持看到他來,得知他要下山,就說順路送他下去。

    方域問:「師傅也要出門?」

    主持說:「去找趙施主。」

    方域沒想到這個寺里的人還要去找趙蘭山!一下子愣了。結果他跟主持到了院中,看到所有的師傅都在,主持說:「走吧。」師傅們就三三兩兩結伴出了山門,往山中去了。

    方域問:「師傅們每天都要找趙蘭山嗎?」

    主持理所當然的說,「施主在寺中失蹤,我們是有責任的。」

    寺中沒有別人了,主持親自把方域送到山腳下。山腳下的公交車站寫著每天兩班車,方域想打電話讓秘書或司機從鎮上叫輛出租過來接他,結果主持陪他站了一會兒,路那邊就開來一輛三輪,突突突開到兩人身邊,車上司機看到主持就停下車,很親熱的喊:「師傅!去哪兒?捎上你!」

    主持讓方域上車,跟司機說:「請送方施主去鎮上他朋友那裡。」

    「沒問題啊!」司機說。突突突的開出去幾百米了,方域看到主持還在路口那裡看著他們,司機說:「這寺里的師傅都是好人啊!」

    方域回到鎮上,秘書已經照他說的請來公證人員,拍了一段錄相,準備拿到電視台播放。這是為了向鎮民證明他們說的懸賞是真實有效的。

    秘書跟方域說:「方哥,我趙哥有消息了吧?」

    方域搖搖頭,「沒有。我昨天來了,先去寺里看了看。」

    「那就是個野寺。」秘書抱怨說,「我都不讓趙哥來,想去寺里玩多少有名的大寺不去,非到這種野寺來!」

    方域說:「走吧,我們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先送一面錦旗,又捐了一輛車,之後方域就跟警察局長坐在他的辦公室里聊了聊。

    警察們也是下了大力氣去找的。

    「到現在,還是沒人見過他。」經辦的警察說,「我們這個鎮跟市里隔得不遠,每天也有十幾輛車。雖然車多,但都是兩個公司的車,司機只有八九個人,都問過了,都說沒見過。」

    鎮小也有鎮小的好處,外來人口少,一鎮上的人牽親帶戚都認識。要找趙蘭山按說不難。

    警察們在方域沒來之前,不但把車站和計程車公司給翻了一遍,還把鎮上開家庭旅館的都給翻過了。這些家庭旅館裡也有各種項目,他們擔心有人見財起意,看趙蘭山有錢就害了他。

    警察局長對方域說了實話,「現在人還找不到,我們猜測……人可能已經遇害了。現在是冬天,屍體不易出味,這給隱藏屍體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條件。我們這裡山多,拿塑料布一包,往三輪車上一扔,開到山裡不拘往哪裡一埋,山里動物多,到能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化成骨頭了。」

    就連方域也說不出趙蘭山不會見色起意,鑽到哪個掛著特殊服務招牌的小店裡去。

    「我們一定會盡力。你在電視台做廣告也不錯,要是有人看他有錢,捨不得殺了他,我們就還有機會把人救出來。」警察局長說。

    「謝謝你們。」方域跟警察局長握了握手。

    「一有消息,我們就通知你。」警察局長把方域送到門口。

    司機在門口車上等著,他把趙蘭山的車從警察局領出來了。趙蘭山是開著車來的,他失蹤後,這車就被拖到了警察局。今天領出來後,司機看到車已經多跑了八十多公里了。

    「這些警察……」司機恨恨的拍了下方向盤。

    方域盯著儀錶盤,想了下,說:「你先把車開到棗山山下,就是你把老趙放下的地方。」

    「好。」司機說。

    車到棗山山腳下,方域算了一下距離,從那八十多公里中減去,剩下五十六公里。他從車上下去,繞著車看了一圈,蹲下看底盤、看輪胎。

    這車是趙蘭山新買的悍馬H6,方域能理解他為什麼到這裡會開這輛車。而他到了這裡,會沒有開過這輛車嗎?

    導航在這種山里是沒什麼用的,舉目望去,周圍沒有明顯的標誌性建築物。警察當然也查過趙蘭山的車,推算出他可能會開車去什麼地方,但最後也沒找出什麼東西來。

    方域讓司機把車和他都留下,讓他回鎮上去了。

    等司機走後,他坐在車上抽了根煙,定定神,發動汽車,隨便挑了個方向就出發了。

    方域跟趙蘭山有過不止一次隨心所欲開著車在茫茫荒野中瞎逛的記錄,但他們總不會偏離公路太遠,所以沒有出過什麼危險。

    在路途的選擇中,他和趙蘭山不同。他喜歡順著水源走,賞一賞與都市截然不同的景色風光;而趙蘭山更喜歡「操」車,什麼地方不好走,他就偏要走那裡。用他的話說就是「車都買了,難道只讓它走走平地就心滿意足了?」

    趙蘭山喜歡挑戰車的極限,所以他的車費得很,每一輛出去一趟,回來基本都要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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