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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易晃和秦青一起從施教授那裡出來,他問起秦青還要不要去看展覽。他回家拿鈴也過了兩天,展覽已經結束了。
秦青說:「不能看了吧?」
「東西還沒運走呢,你想看我帶你進去看。隨便跟我說說八鈴是怎麼響的。」
秦青想去看看展覽上有沒有什麼難得的東西,還想問問易晃能不能拍些照片回來,這樣她今年交給施教授的論文就有內容了!
擇日不如撞日,秦青看下午的課也沒什麼,就給司雨寒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請假,她跟著易晃去了博物館。
快到博物館時,秦青看到那個停車場的入口,指著說:「就是在那裡的二層聽到鈴響了。」
「那邊?」易晃伸頭往外看了一眼,竟然直接把車拐過去了。
秦青從之前就覺得奇怪了,想了一下,沒說話。
易晃解釋道:「就進去轉一圈看看。」
車拐進去,沿著坡道向下行。第一層仍然停滿了,跟其他的停車場沒有什麼不同,等拐到第二層時,易晃就感覺到了,從通道口吹上來的風帶著陰氣。
他放慢速度,讓車緩緩滑進去。一扭頭,看到秦青已經把鈴拿出來舉在手中。
這一層很暗,明明也有燈,卻就是比上一層要暗得多,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車輪輕輕碾過地面,兩旁停靠的車並不多,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走到一半時,秦青再次聽到了鈴聲,清脆、悅耳。
鈴身輕輕搖晃著,讓人會覺得是拿著它的人在不自覺的動,而不是鈴本身在動。
她看易晃,見他仍然盯著外面看,似乎沒有發覺鈴已經響了。
此時車已經慢慢開出去了,鈴聲消失。
開到外面後,易晃回頭看了一眼,問秦青:「剛才響了嗎?」
秦青點頭。
他的臉色就發沉了。
「走吧,先去看展覽。」他說。
博物館二號館已經閉館了,門口拉了一條線。裡面的展品正在裝箱。易晃領著秦青進去,她拿著手機看一個搜一個,還真看到不少只在書上見過的東西。
「能拍照嗎?」她問。
易晃說:「可以,你拍吧,別用閃光就行。」
秦青就盡情的拍起來。
一直到四點,他都沒有催秦青一聲。等她拍得心滿意足了,帶著她出去時說:「能不能請你吃個飯?」
秦青說:「那怎麼好意思?該是我請你。」
易晃說:「其實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秦青以為是複製的八鈴會響的事,也確實跟這個有關,但比她想的要複雜得多。
「你說把那個鈴給我?!」她放下刀叉,「那不是你家的傳家寶嗎?」
易晃說:「什麼傳家寶?家裡其實沒人這麼想。這個你放心,我爺爺也是不想把這東西放在家裡糟蹋了。」
秦青說:「就因為我說我聽到它響了?」
易晃點頭。
秦青接受不了,「這也太兒戲了!」
易晃說:「不兒戲。它在我們家有一百五十多年了,從沒有人聽到它響過。更別說響的是複製的了,你能聽到,說明你跟它有緣,至少比我們的緣分深,我爺爺就是這個意思,他對它的感情很深,只要你聽到它響後能告訴他是怎麼響的就行。」
「怎麼響的……」秦青回憶了一下,模仿道:「就是很輕的鐺、鐺、鐺、鐺……」
易晃仔細去聽,聽一會兒竟然覺得心跳加快了。
是節奏!這個節奏!
「你等等!」他拿出手機,「我錄一下,你再學一遍。」
秦青就深呼吸,認認真真的:「鐺、鐺、鐺、鐺……」
易晃感覺到了,秦青在模仿時,並不是鈴響,而是鐘鳴!而且,她不自覺的用了她的氣,現在整個餐廳都沒人說話了。別人或許根本聽不到聲音,卻受到了影響!
他趕緊喊停,給秦青倒了杯水,「怎麼樣?」
秦青有點恍惚,似乎剛才進入了一個玄妙的境界中,現在回過神來,周圍的聲音才灌入耳中。
「還好……」她拿著複製的八鈴,下意識的搖了一下。
易晃就感覺到周圍的氣場波動起來,像一個浪頭扑打在他身上。
八鈴……難道是溝通陰陽的法寶?
☆、第 145 章 前往虛無的路
簽了委託書後,施教授就廢寢忘食起來,每天都為了翻找八鈴的資料而四處打電話,有時還必須親自去外地的學校或研究所找對應的資料以驗證他的想法。學生們都很不理解,覺得教授為這件事跑得這麼辛苦幹什麼?易家並沒有付很多錢啊。
只有施教授的妻子了解他,在接到學生勸他多休息不要太著急的電話後,安慰學生:「你們教授就是這樣,他啊,總怕欠人情。」
在那個年代過去後,施教授仿佛找不到了自己的價值。直到學校重新請他回來教書,他才有了人生目標,他的人生才重新有了意義。所以當別人拜託他時,他是懷抱著感激之情去做的。如果不是學校有規定,他甚至連錢都想不收。可他都不收錢,其他的教授就更不好收錢的,所以才「逼」他收錢研究。
不過收來的錢,他也會全都花到學生身上,每年都要自掏腰包帶學生出去。
施教授的妻子從不為這種事生他的氣,因為她知道這樣做,他才會快樂。
施教授的小孫子好奇的巴著桌子看,「爺爺,這是那個鐘嗎?」
「它叫八鈴。」施教授把八鈴轉了個圈,指著上面的兩個繁體字說,「看,就是這裡。」
「它還有名字啊。」小孫子說。
「有啊。」施教授把這兩個字寫下來,遞給小孫子。
「那它有兄弟姐妹嗎?」小孫子好奇的問。
「有啊,不過啊,它的兄弟姐妹都失散了。」施教授摸著小孫子的腦袋瓜,嘆氣道。
這段時間他已經找到了八鈴的「家鄉」了。
八鈴出自佛西太山,佛西在民國前被稱為「弗西」,建國後改的名。據說在千年以前,弗西這個地方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河道,此地便在河道以西,因此得名。千年以來山河變遷,當年的河道已經消失了,但當地的傳說還在。
據說那條九曲十八彎的河道,是忘川。河道曲折,是為了讓過河的人忘了來時路,穿過河道,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於是當地的人就在河川附近建廟,廟中處處掛鍾,大的小的,每一個屋檐下都有。等山風吹過,滿山遍野都迴蕩著鐘聲,讓死去的先人能找到回家的路。
八鈴,就是當地野廟中的一隻鍾。後來可能被人偷了出來,或者廟被推倒了,廟產就流落在外。
施教授把目前研究得出的結論交給易晃,易晃問過爺爺後,肯定了這一說法。
「的確,咱們家以前就是住在那附近的,後來才搬出來。」易爺爺道,他陷入回憶:「原來,是這樣啊……」
易爺爺是沒有家鄉的印象的,他記事時易家就在通山紮根了。「我的爺爺跟我提過,說我們家以前住的地方啊,不安生。」
易晃沒問高祖爺爺說的不安生是什麼意思,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他立刻把家裡的話告訴施教授,「教授,我家裡說確實是這樣,我高祖爺爺的家鄉就是佛西的。只是出來後,我們家的人再也沒有回去。」
施教授說:「好,好。那我再繼續?」
易晃說:「施教授,聽說您一直在忙這件事,您要注意身體啊,我家裡不著急,您慢慢做就行了,研究個幾年也沒關係的。」
施教授說,「沒事,沒事,我啊,手上有事就閒不住。呵呵,你別放在心上啊,我喜歡忙啊,喜歡!」
八鈴就放在施教授的臥室里,他研究的時候,施教授的妻子就住到隔壁屋去了,不然他那屋紙啊書啊太多,她嫌亂,他又不讓收拾,只好等他不研究了收拾好了,她再回去。
這天深夜,施教授的妻子都睡醒一覺起來上廁所了,看他竟然還沒睡,敲門說:「你這是打算跟十七八的學?也熬個夜?明天早上咱們量個血壓,看看你的血壓好不好?」
施教授連忙求饒,「好好好,我不看了,這就睡。」說完就把檯燈關了。
施教授的妻子對著一室漆黑沒辦法,說:「你隨便!我不管。」
施教授小心翼翼聽著妻子的動靜,等她回屋關門了,他才偷偷把燈打開,又看了半小時才把東西收起來。
睡覺前,他把八鈴拿在手裡。八鈴的表面泛著溫潤的光,可見它時常被人把玩。
「真的能讓離開的人聽到你的聲音,找到回來的路嗎?」他嘆氣說,「如果是真的,不需要讓他們回來,讓我去見一見我就心滿意足了……」
施教授這天晚上睡得很好,躺下就睡著了,再醒來時窗戶fèng里剛剛透進一絲微光。他猜現在也就是四五點左右。他已經很久沒有一覺睡到早上四五點了,都是兩點多、三點多就要醒一次,再入睡很難。
他心情很好,翻了個身想再眯一會兒,還想起來後要跟老婆說,他昨晚雖然熬夜了,可是休息得很好。
結果翻身後竟然又睡著了。
他站了家鄉的小路旁,遠處陽光正穿透天幕,薄薄的金光灑在地上,映在水田裡。田裡禾苗細瘦,他記得家鄉的收成一直都不好,是種子不好。他以前還想過等他學成歸來,一定要研究好種子給大家種。
可是後來他沒有去學種地,而是學了沒什麼意義的東西。
這大概是他心中的一個遺憾吧。
轉眼間,他來到了當時求學的杉譽大學!熟悉的校園,整潔美麗!來往的學子都朝氣蓬勃!年輕的女學生三兩成群,穿著大裙子,大步大步的走;男學生們模仿留學歸國的先生穿馬夾,帶鋼筆。
他想起了當時到這裡上學的激動心情!那時他根本顧不上想要學什麼,只要能留下來,只要學校收他,學什麼都可以!
而且他遇上了代先生,如果他能學得代先生一分本事,這輩子都死而無憾了。可惜,他……不是個好學生……辜負了代先生的教誨……
施教授……施無為站在那幢美麗的紅磚小洋樓前,綠色的長春藤長得茂盛極了,他記得代先生還開過玩笑:「這花都種得活,可見外國的東西在中國也不是那麼水土不服的。」
施無為走上台階,他的心跳得快極了,他慢慢走到門前,看到裡面有一個熟悉至極的身影正在備課,他的雙手撐在講桌上,看一看教案上的東西,轉過來在黑板上寫上幾句。
施無為走進去,抖著聲音說:「先……先生……」
代玉書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施無為,「石頭?」
施無為原名叫施大頭,進學校後被起外號大頭和石頭。無為是代玉書替他取的字,還主動在學生中間叫他的字,免得這個學生因為名字太土而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