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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很快她就認不清路了,只好放鬆心神轉而去觀察別的。昨天小馬哥開車進來時沒細看,今天看到車外的田地看起來都很奇怪,不整齊,而且幾乎所有的田都是荒的,看不到耕種的痕跡,而且也看不到水渠。到後來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田,只是地而已。
山上也沒有果樹,周圍山上全是野林,樹幹纖細,亂糟糟的長在一起連成片。
竟然沒有一棵成年的大樹?
什麼叫貧瘠,秦青第一次有了直觀的印象。
車蹦高蹦低往前開,開車的突腦門估計沒駕照。方域教秦青開車的時候就是讓她在停車場練習往白線里停車,不能壓白線,要剛好停到格子裡。她練了兩天才有了一點心得,等他送她回家時,她才明白為什麼讓她這麼練。因為馬路上所有的車都是擦著旁邊車道開的,不會把握這細微的距離上路後就等著擦撞吧。
想起方域,秦青的心縮了一下。他回去看父母了,所以她的這次「旅行」就沒跟他提。也不知道兩人還能不能再見面。
在這種「路」上開車,怎麼狂野都行,反正旁邊沒車。
慢慢的周圍又出現房子了,跟小馬哥那個村的房子不同,硬要說的話,小馬哥家的房子看著像九十年代的出品;這裡的房子像民國出品。
全部是低矮的平房,平頂,有的房頂上搭著半掉不掉的油布、塑料布,秦青猜是那塊房頂漏雨了;牆壁深受歲月侵襲,破破爛爛的;窗戶是玻璃的,但窗框是木頭的,小馬哥家那邊都是鋁合金的。窗戶都很小,正常人只能伸進去一個頭那么小,肩都過不去。
秦青看到窗戶的第一個念頭是「不能鑽窗逃跑了」。
而且小馬哥家那邊戶與戶之間挨的非常近,房子都儘量蓋很大,兩家之間留的通道都很窄。
這邊的房子戶與戶之間能離上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遠。
這裡很窮。秦青不覺得小馬哥家富,但這麼一比,似乎這才叫窮。
車蹦蹦著停在了一戶房子前,這個房子比之前看到的要好一點,它竟然裝了個鐵門。
司機突腦門跳下車跑過去,像強盜一樣把鐵門踢得咣咣響,撕心裂肺的喊:「魚婆!」
「魚婆!!」
等了一會兒,鐵門吱吱啞啞的打開,出來一個彎腰駝背,滿臉皺紋,足有九十歲的老太太。
她不說話,只是慢慢的把鐵門推開。
這時車上的剩下三個男人才下來,蛤蟆嘴去跟魚婆說話,短下巴把秦青三個趕下車,推推搡搡的推她們進去。秦青三人走的很快,想離他遠一點,可他就是攆在後面推她們。
魚婆這裡就一個屋,牆角就地放著一床棉被,髒得都看不出本來顏色,「床頭」的地方是一摞摞堆成山的報紙和各種垃圾。
靠門的地方是灶台,鍋里是半鍋看不出是麵條還是粥的糊糊,散發著一股不容人錯辨的酸味。
這鍋「飯」壞了。
地上有個髒兮兮的塑料桶,裡面是碗、筷子、抹布,和半桶渾水。
蛤蟆嘴跟魚婆慢慢進來了,指著秦青三人說了兩句後就罵短下巴和突腦門,兩個人趕緊拿垃圾堆里的一幾團尼龍繩把秦青三人的手和腳都綁起來。綁得死緊,剛纏了十幾圈,秦青就感覺到手指發麻了。綁好三人後,這兩人戀戀不捨,離走明突腦門還故意摸了把秦青的屁股!秦青氣的只能瞪眼,卻看到門口有一雙腳。
只有腳。
她一愣,那突腦門已經怪笑著跑了,短下巴說:「你都摸著了!」衝進來也要摸孫明明,被柯非擋著,乾脆伸手重重的摸了把柯非的臉才走。
聽到外面車發動離開的聲音,粗喘著紅了眼圈的柯非才冷靜下來。
突然,秦青感到有個尖東西戳了下她的腰,低頭一看是一把大水果刀。
原來是魚婆。
柯非愣了,孫明明也愣了,就是秦青也想不到。
柯非試探著說:「魚婆,你放我們走,我給你錢,一萬!」
秦青也說:「一個人,一萬!我們三個就是三萬!」她怕魚婆聽不懂,舉起三根手指。
魚婆面無表情,讓秦青不知道她是沒聽懂,還是不答應。
她拿著水果刀向著她們,聲音低啞:「去!」她指著一側牆角,一邊拿刀尖驅趕。秦青三個不得不被刀逼著蹦到角落裡蹲下。
之後,魚婆對她們三人一直視而不見。柯非喊想上廁所,她不理;她吃那鍋發酸的「飯」時,柯非問「我們呢?」她還是不理。晚上五點天要黑時,魚婆已經躺下準備睡覺了,柯非大聲喊:「魚婆!我們沒有吃飯啊!你忘給我們飯了!」她還是不理。
柯非喊了兩句不喊了,道:「這老婆重聽!」
孫明明靠在柯非身上說:「別喊了,她那飯我才不吃。」秦青沒說話,她一直在等那雙腳的下一步動作。
那雙腳腿上穿的是牛仔褲,看版型還很不錯;鞋是耐克的,像是喬丹的紀念版。
不是秦青小瞧這個村子的人,但只怕這裡沒有人能穿這樣。
是喬野嗎?
到現在,秦青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讓她們來。
魚婆睡著了,柯非和孫明明也睡著了,雖然又飢又渴,雖然身處困境,但睡覺永遠是人恢復精神和自我安慰的最好辦法。
秦青沒有睡,她一直看著那雙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有幾個小時,秦青發現那雙腳的方向小小變了一下,從對著她變成對著灶台。
灶台有什麼?秦青往那邊看,然後在燃氣灶下的黑影里,依稀看到了液化汽罐。
液化汽罐?
液化汽罐!
秦青立刻把柯非和孫明明踹醒!
「怎……」柯非迷糊著,被秦青一口咬在她臉上。
這下她徹底清醒了,也不敢說話了。
孫明明也醒了,她認床,有點精神敏感,本來就沒睡實,柯非一動她就清醒了。
秦青貼著柯非的耳朵:「去坐到老太婆身上。」再對孫明明也說了一遍。
「你們倆,一個坐胸口,一個坐腿,千萬別心軟!我是讓你們壓住她知道嗎?」秦青咬牙道,「就是把她壓死,壓得喘不過氣,也不許鬆勁!」
柯非和孫明明不是下不了決心的人。柯非本就果斷,孫明明也不軟弱,兩人都點頭。只有柯非奇怪秦青要幹什麼。
魚婆睡熟了,柯非和孫明明像毛毛蟲一樣挪到魚婆床鋪前,兩人隔著被子看準魚婆的胸口和腿在哪裡,然後對視一眼,默數一、二、三!一齊往魚婆身上用力坐下去!
魚婆立刻彈起來了,但她叫不出聲,柯非坐在她的胸口。
她像條活魚一樣在床上彈扭起來,秦青注意到她在被子下的手正在掏兜里的刀!立刻一腳踩上去,然後整個人都站在她那隻手上。
這樣下去,魚婆可能會死,會窒息而死。
秦青三人從沒殺過人。秦青最厲害時也只是過年時在家殺了幾條魚。
這是她想到的脫困的唯一機會。
魚婆九十幾歲了,她這個年紀就是販賣婦女了又怎麼樣?根本不會抓她!
在蛤蟆嘴三人把秦青她們送到魚婆這裡來後,秦青就明白了。
魚婆不會被警察抓,也不會被判刑,所以她一點也不害怕也不在乎。從她用水果刀威脅三人時的熟悉就能看出,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幹了。
秦青踩在魚婆的手上,看著柯非和孫明明。這件事一定要她們配合才能做到。只要有一人打退堂鼓就不行。
秦青已經想好了,如果柯非和孫明明有一個站起來,她就踩到魚婆身上,如果兩人都起來,她就去踢魚婆的頭。
柯非閉緊雙眼,嘴唇在微微發抖,她讓自己不去管屁股下掙扎的魚婆。已經死了一個喬野,她們將要被賣掉,從這些人的囂張來看,他們幹了不知幾百次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且這裡不止有她,還有孫明明和秦青。她如果起來,害的不止自己,還有兩個人!柯非更用力往下坐。
孫明明整個人的力氣都坐在魚婆的兩條腿上,她不敢放鬆!是她提議要來的!是她要查喬野的!如果她現在鬆手,她就害了她們三個!
秦青踩在魚婆的胳膊和手上,能感覺到魚婆的骨頭硬梆梆的在不停掙扎,已經五分鐘了吧?她為什麼還不暈?胸口壓迫窒息至昏迷是多長時間?秦青記得這樣是可以致昏的!快快快!
因為那雙腳已經快走到液化汽罐前了!
終於,魚婆不掙扎了,她全身癱軟,好像已經昏過去了。
柯非用眼神問秦青行不行了?這是死了吧?秦青不敢肯定,拼命搖頭,然後默數,從一數到五百,應該有兩分鐘了吧?她慢慢的跳下床,魚婆沒反應,她轉過來,用綁在背後的手探進被子裡,順著魚婆的手摸到水果刀,這刀已經打開一半了,幸虧……
她把刀拿出來,刀上還有半截刀鞘。
柯非說:「站起來!我給它咬下來!」她還顧不上魚婆身上起來,看到刀的那一瞬間,她就想歡呼!
艱難的把刀鞘咬掉後,秦青握著刀,不知該怎麼在看不見的時候割繩子。
這回是孫明明說:「我來!」
孫明明接過刀,捏著刀背,在雙手背在後面的前提下,割了幾下就割斷了尼龍繩,她的胳膊一解放,秦青和柯非都興奮極了!
「我小學就學體操,手在背後跟在前面一樣靈活。」孫明明笑著說。
一分鐘後,三人都自由了。秦青看那雙腳已經站在液化汽罐前了,從魚婆的褲腰帶上拿下鑰匙,催她們趕緊走。
柯非說:「等等!我找找這裡有沒有手機。」她們三人的手機早在綁繩子時就被那兩人摸去了。
手機是必要的,雖然秦青很懷疑魚婆會不會用手機。
她一邊盯著那雙腳,一邊跟柯非和孫明明一起把魚婆身上的衣服和床鋪都給摸了一遍,枕頭被子床頭床腳都沒有手機,倒是摸出一個舊的人造革包,裡面好像是紙。
柯非摸了摸,沒時間打開翻看,只好先塞在兜里。
「走吧!」秦青打開鐵門,三人跑了出去。
跑出去兩步,秦青想了想,又回來把門給鎖上了,然後把鑰匙扔到了離鐵門幾步遠的地方。
柯非急得要撿起來:「她會夠到的!」
「夠不到。」秦青量了一下步子,「有三米遠,她的屋裡沒有三米長的杆子。」
就是要她看得到,摸不到。
那雙腳會打開液化汽罐的開關嗎?打開後,他想怎麼做呢?
跑出去後,用盡全力跑了半個小時,秦青三人就跑不動了。而且,往哪裡跑呢?她們是往山下跑,找到當時小馬哥帶她們出去時的那條公路就能沿著公路出去了。
可是會不會被抓回來呢?
如果不沿著公路走,又往哪個方向走呢?
眼前是茫茫黑夜,她們卻覺得往哪裡跑都不安全,只能停下來。
秦青突然又看到了那雙腳在前方不遠處,他側站著,面向她們。
這是……在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