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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7:43:48 作者: 多木木多
    像她夢到容榕後,對容榕的感情一下子突飛猛進,直接把秦城都給比下去了。當然,現在這種感覺已經消失了,她現在想起容榕就是以前普通同學的感覺,既不恨,也不愛。這一對比,更顯得那段時間她對容榕的感情不正常。

    對代教授也是,當時她對代教授的敬愛超過了她人生中的每一位老師,甚至她覺得代教授就是老師的楷模,一個最能配得上「教授」這個名稱的人!如果代教授在面前,她肯定會對他崇拜得不得了。現在雖然還是敬愛他,但沒有那麼深刻激烈了。

    可是夢完曹華嚴,她也就只是普通的好奇心。這次沒夢到,她也不失落,反而理智的鬆了口氣。

    周一到學校,剛下課就被伍賓給堵到教室門口了。

    伍賓是特意跑來找秦青的,他找孫明明和柯非,結果這兩個丫頭跑得比什麼都快。他只好來秦青這裡碰碰運氣,希望這個新成員別太油滑,把他一個人撂下。

    「你說在廁所碰到那人找上你了?」秦青聽了覺得特別奇特,「他找你幹什麼?怎麼找著你的?」

    伍賓也覺得很倒霉。可能因為那天他是走第一個的,那個進來的人看他看得最清楚。又因為都是一幢樓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周日晚上,那個人就把他找出來了。

    「他讓我別再偷偷摸摸的四處傳話,再傳曹華嚴的事他就揍我。」伍賓欲哭無淚,他跟那人說他們是在進行嚴肅的科研活動,可那人不信,說什麼研究,研究什麼,不過就獵奇心理作祟。「他讓我尊重死者,不要拿別人的生死開玩笑。」

    秦青越聽越奇怪,「他認識曹華嚴?」

    伍賓當時也問那人了,「你認識他?他是你朋友?」

    那人揪著他的領子,「是,曹華嚴是我弟,你要是再敢挖他的事,我把你打得連你媽都不認識!」

    伍賓最害怕的是這人背了一遍法律上認定為輕傷的條款,說他肯定會小心不把伍賓打成輕傷,比如打掉一顆牙才算輕傷,他肯定不打掉,打松就行。

    「他說的太嚇人了,妹子,你能陪我去解釋一下嗎?我想找個女的去解釋,他可能會相信。」他不敢找男的去,怕真變成鬥毆。主要是那個男人看起來太認真,不像嚇唬人。

    難道他就是曹華嚴等的人?

    「他叫什麼名字?」秦青問。

    「陶斌。」伍賓說。

    陶斌大四,他是讀金融的,對法律有一定了解,而且喜歡運動,足球踢得不錯。伍賓打聽過後才嚇懵了,這種的一個打他八個都是客氣。

    秦青被伍賓再三哀求,又因為這件事一開始確實是為了幫她,就答應幫忙解釋一下。伍賓特意在校外的小飯店請陶斌吃飯,秦青跟著一起,順便解釋下這整件事。為了取信陶斌,她還把她寫的關於《徐家屯》的論文帶上了。

    不過陶斌沒那麼容易被說服,他很冷靜,也很固執,他願意相信秦青和伍賓說的這只是一個小組活動,一次研究調查。但他還是不想讓曹華嚴的事被研究。

    「我認識曹華嚴,他就是個普通人。他普普通通的沒什麼值得研究的地方,也不像被當成案例、典型什麼的被放在某人的論文裡。」陶斌看秦青。

    秦青搖頭,說,「我不會把他的事寫成論文的,前因後果全都不清楚怎麼寫?我在來之前只知道兩件事,1,他上吊自殺了;2,聽說他被欺負。」

    陶斌臉上的肌肉動了動,伍賓立刻往旁邊挪了,還暗示秦青不要再說了。

    秦青繼續說,「我經過一些類似的事,明白有人在傳他會變成鬼,是因為有人心虛,或許有人知道他被欺負而沒有救他,或者就是欺負他的人在傳這些話。這些才是我想找到的原因。」

    陶斌冷笑,「你想幹什麼?伸張正義?」

    「我沒那麼偉大。」秦青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認識曹華嚴,所以你想維護他。我不認識他,但這也不意味著我對他身上的遭遇無動於衷----如果他真的被欺負到自殺,那……我希望能找出真相。」

    陶斌點了一根煙,吐出的煙霧擋住了他的臉。「找出真相然後呢?披露出來,讓大眾獵奇的目光集中到曹華嚴身上,讓人們對他的事指指點點?這個世界上真正有同情心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只是借著同情這個理由在滿足自己的窺私癖。你怎麼能保證你不是呢?」

    秦青這回辭窮了,她並不打算把曹華嚴的事寫成論文,也不是想查出來後披露出來賺足眼球。但曹華嚴是自殺,除了發動輿論外,沒有什麼能夠去懲罰那些造成他自殺的人。

    可她也不是為了滿足窺私癖。

    雖然對曹華嚴的事不能感同身受,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有責任找出真相。

    她說:「……多一個人了解他,不好嗎?」

    她看著在路燈下等待的曹華嚴,似乎能感受到他等待時的心情。有一點寂寞、忐忑,但絕不是痛苦的。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打動了陶斌,他沒有再說,而是狠狠的把煙掐滅在菸灰缸里。

    ☆、第 28 章 只是一個小小的心愿

    陶斌躺在寢室的床上,整個寢室只有他一個人,大四了,大家幾乎都不回來了,整個五樓也只有十幾個人還在而已。

    走廊里靜得很,好像一個人也沒有。所以當時曹華嚴在這裡的廁所上吊時才會到白天才被發現,他當時遛進來也很容易。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聽說曹華嚴的屍體被發現時的情景。

    那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沒什麼特別的。他走到校門口時心裡想的是還沒有交的論文、午飯去哪裡吃這種事。還沒走到教室,他的手機就有了一條新消息:五樓西頭的男廁發現了一具屍體。

    一小時後又是一條消息:是曹華嚴啊!輔導員正在問他們寢室的人!

    陶斌跟曹華嚴並不熟,回憶起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班裡組織的烤肉,陶斌是組織者之一,烤串用的肉是他和另外一個人聯繫買回來的,當貨送到的時候,他跟送貨的點貨,隨口叫了旁邊的一個人:「喂,同學,幫忙把這些點好的趕緊送進去讓他們先烤著,一會兒該罵了!」那人一回頭他才認出是曹華嚴。

    曹華嚴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沒存在感。班裡有的人好說話,有的人不好說話,基本上同班幾年下來,對班裡的人都會有個大概的印象。曹華嚴就是那種誰都可以吩咐他一句,他也不太會反抗的人。所以當陶斌發現曹華嚴不只搬了那幾箱,等跟陶斌一起的人都去烤著吃了,他還在跟陶斌一起搬時,陶斌一點都不意外。

    陶斌就從最後幾箱中抓了幾十串羊肉、牛肉、雞翅、蘑菇裝到塑膠袋裡塞給曹華嚴,「這個給你。」這也算是開後門了,等整箱搬過去肯定都被一搶而空了,到時還能不能拿到自己愛吃的就不一定了。

    「還有沒有你想吃的?隨便拿!」陶斌看他不拿,又給他拿了些土豆片、青椒、骨肉相連,曹華嚴不說他就一直拿,直到曹華嚴明白過來阻止他:「不用不用了!夠吃了!」

    之後,曹華嚴可能對他的印象比較好,在班裡遇見會特意跟他打聲招呼。

    陶斌也發現曹華嚴跟班裡的人似乎都有種隔閡在,跟誰都沒深交。聽說他雖然住到了新宿舍樓,但同寢的都不是他們班的。當時他們這一級有幾十個人住不下被分到了新樓,到那裡是哪個寢室有空床就塞到哪裡,全被打散了。他想曹華嚴在寢室里也沒朋友,在班裡也沒有,這人挺可憐的。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之後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就是他已經自殺的事。

    他是怎麼死的?因為什麼?是家裡的事?學業?求職?還是戀愛?

    各種流言都出爐了,數不盡的猜測都堆在曹華嚴身上。

    陶斌突然憤怒了。明明曾經是同學,離他那麼近,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去關心他、了解他,結果他死了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原因,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點關於他的事。

    他們的冷漠在此時就是殺人的刀!

    陶斌不認為自己是無辜的,他也責任,無視曹華嚴的人中也有他一個。但像他一樣去想的人似乎很少,班裡、年級里每一個不管認識還是不認曹華嚴的人突然都對他發生了興趣,他們的話題里總離不了這個人。曹華嚴以另一種方式走進了大家的生活中,這不能不說是可悲的。

    陶斌開始在大家對曹華嚴的死因和人生展開猜測時阻止,當他發現禮貌在這裡等於無用後,他開始使用暴力。在打了幾個說曹華嚴的男生後,果然班中的氣氛大為轉變,也有人開始反思拿死人當話題太不尊重。

    但還是有一些猜測成了曹華嚴身上的符號,每一個提起他的人,引起的不是悲傷而是對流言的一再加固。

    陶斌知道等他們這屆畢業後,留在他們心目中的曹華嚴也只剩下流言中的印象了。雖然他也不了解真正的曹華嚴,但他寧願大家記在心中的是那個普通、寡言但很負責任的曹華嚴,也不要是一個父母離異,父親連他的死訊都不肯放在心上也不肯到學校來;跟寢室的人不合被排擠;在班裡沒有交好的朋友;吸毒;販毒;同性戀etc等印象的人。

    「……這個曹華嚴的經歷還真豐富。」秦青有點目瞪口呆了。

    伍賓在被那個陶斌抓住後,竟然按著這條線索找出了曹華嚴的年級和班級。之前只知道有個人在那裡上吊,知道名字,但是哪個年級的、學什麼、哪一班等等在學校的系統中統統查不到。

    因為曹華嚴的名字已經消失了,關於他的一切信息也都刪光了。

    伍賓找到了曹華嚴的班級後,也找到了他的寢室,這就像找到了一個龐大的資料庫,曹華嚴的信息一下子就暴露在他們眼前了。

    流言一:曹華嚴據說在他們寢室中因為偷看同寢的男生洗澡而被排擠。

    流言二:曹華嚴跟班裡的人不熟,平常沒見他跟人同進同出,就算選同一門課的同學也沒見他跟人交流功課。但作業都按時交,是老師眼中的聽話學生。

    「這個的可信度還是挺高的。」秦青皺眉說,「不過第一個是真的嗎?」

    伍賓聳肩,「不知道。他們說曹華嚴說他是不小心闖進去的,不知道裡面有人。他們說裡面有人洗澡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而且曹華嚴還幫那個人洗內褲。」

    秦青和柯非心有戚戚的交換了個眼神,孫明明感嘆道:「好可憐……他暗戀這個人吧?」

    「然後他們寢室的人都不怎麼跟他說話了,他就找輔導員說想搬出去,但一直沒有空床。直到二年級時有人回家住了,他就又去找輔導員。」伍賓說。

    「他就這麼過了一年?」秦青驚訝道,頓時很同情他了。在寢室里一年都沒人跟他說話,把他當透明人的話……

    「他一定過得很艱難……」柯非也搖頭嘆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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