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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沈群的聲音輕得像空氣中的遊絲。

    這輕輕的三個字，卻像一把鈍口的刀子狠狠地劃在雷一鳴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慢慢切割，反覆地拉扯。

    雷一鳴啞著聲音問：「那他呢？你相信他嗎？」說完他轉過頭盯著沈群，伸手握著他的臉，逼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別說善意的謊言！」停了停，他加了一句：「Please！」

    沈群點了點頭，又急忙解釋說：「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我的醫生，只是一直在照顧我……」

    「六年嗎？」雷一鳴看著他。

    「是……」

    「照顧了整整六年嗎？」

    沈群咬著下唇沒說話，答案明顯的肯定！

    「小蒙第一個哆拉A夢玩具是不是他送的？」雷一鳴問，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也有這個家的鑰匙嗎？」

    沈群愣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很慢很慢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淚水緩緩滑落，隨著他的動作滴在雷一鳴的手心裡，像灑在他心口的傷痕上，一圈圈的刺痛入骨。

    「輸了！」雷一鳴緩緩閉上眼睛，不斷下落的心臟在這一刻終於自由落體般地墜地，無聲地摔得粉碎……那個人有這個家的鑰匙，而他沒有！鑰匙代表什麼？那個人是這個家的一份子，而他，只是客人！什麼叫鳩占鵲巢？什麼叫反客為主？應該就是指他現在這個樣子吧！

    等雷一鳴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是微笑著的……微笑著替沈群拭去臉上的淚水，來來回回地摸著他的臉頰微笑著說：「其實，我早就應該放手了，只是不太甘心，還想再努力看看！」

    重逢到現在，雷一鳴是第一次承認自己的不肯放手，他伸手抱住沈群，低下頭在他臉上吻了一記，唇上沾上他的淚水，很咸很澀，還有淡淡的、說不出的苦，像他的心情！

    「既然他回來了，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轉過身走進房間，雷一鳴安靜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來的時候東西本來就不多，但現在卻故意收得很慢，如果有奇蹟的話，他心底希望能得到被挽留，哪怕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也好……但是沒有，沈群只是默默的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連一個眼神也沒施捨給他。

    雷一鳴走到門口，轉過身。沈群抬起頭看著他，蒼白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楚他的想法。從行李里拿出讓助理精心找來的文件放在桌上：「送你吧！就當是臨別的禮物！原來的目的是想控制你，現在我走了，自然也用不著了！」

    門再一次關了起來，雷一鳴慢慢的下樓，幾個鐘頭前上樓時的心情，他已經再也想不起來了，怎麼會在前一秒鐘幸福洋溢，後一秒鐘就一腳跌進痛苦裡？天堂真的是與地獄比鄰而居，一線之隔而已。

    下了樓，雷一鳴沒有開車，他腦子裡出現一種奇怪的念頭：要是萬一沈群後悔的話，開了車他就追不上了。就這樣，他一個人拎著行禮，很慢很慢的往前走，雖然不回頭，卻還是忍不住等候一個明知道不可能會出現的挽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小公園裡，雷一鳴停了下來。隨便地坐在空蕩蕩的長椅上，冷冷的空氣喚醒他深沉傷痛……他想起沈群最愛的那首詩：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麗的時刻……如果不能永遠的話。就讓他們在他最美麗的時刻相遇吧！這次的重逢也許只是為了在六年前那一段感情畫一個句點而已，反過來想想，他應該感謝上天給了他們多一段快樂時光！

    想到這裡，雷一鳴抑制不住的從嗓子裡發出像硬咽一般的大笑，在深夜的公園裡，反覆的在心裡默默的念著：「可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啊……」

    然後他淚流滿面！

    第六章

    春節將至，雷一鳴在公司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離開沈群後，他大病了一場，胃出血住院，整個人瘦了一圈，雷萬年好幾次都叫他回家裡的別墅住，他雖然沒答應，不過回家的次數卻比以往任何時間都多了很多。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正反面，離開沈群的傷痛雖然不可能在與家人的相處中得到平復，可是卻讓雷一鳴渴望親情。

    父母都老了，他自己也沒有當初年少的那一份輕狂，自然也不會再出現夜夜借酒澆愁，自暴自棄的行為，也許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情場失意，商場得意。上帝關上了愛情這扇門，卻替雷一鳴開了事業這扇窗，寄情工作的結果就是公司的事情順手得如有神助，大股東見了雷一鳴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居然還虛偽的勸他要好好保重身體，言下之意，雷一鳴也清楚──好好保重身體，才能他們再多賺點錢。

    商場上的朋友，都是一群帶著微笑面具的匪類！不過這樣也好，清清楚楚、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擺在桌上的刀子總比裹著蜜糖的毒藥要來得痛快淋漓，也好預防！

    看完手裡的檔案，雷一鳴有些頭痛，按上桌子的電話：「阿基，給我倒杯水進來。」說完打開抽屜，想找些止痛藥吃。

    翻了半天，藥沒找到，倒是翻出一張沈群和小蒙的照片，是當初私家偵探調查來的，他隨手放在抽屜里，沒想到又看到了。

    門口的助理敲了敲門，倒了水進來，放在他辦公桌上：「您的水。」

    雷一鳴點了點頭，喝了口水叫住正準備離開的助理：「再給我買個相框過來！」他揚了揚手裡的照片，「就這麼大的，藍色的！」

    門又關了起來，雷一鳴手指一松，照片重新落回抽屜里。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害怕受傷可是卻往往貪圖懸崖邊的玫瑰，現在的他就是，再看這張照片，所獲得的是一種痛楚夾雜著溫暖的感覺，很排斥又很迷戀……* * * *

    因為公司的業績太好，加上靠近年關，各類的應酬也就越來越多。

    晚上的時候，股東之一的詹先生極力邀清他去參加酒會。老詹是雷萬年年輕時的好朋友，現在兩人的關係也非常不錯，算得上是雷一鳴的半個叔叔，如果說其他股東是百分之一百為了利益，那老詹多少還有些人情在裡面，他的面子雷一鳴自然不能不給。

    剛到詹家，老詹一見他就老遠的伸出手來，一邊緊緊握著，一邊介紹給熟人：「哎呀，一鳴來了！他是我世侄雷一鳴，老雷的兒子，年少有為、青年才俊啊！」

    一番溢美之詞說得雷一鳴謙虛的直搖頭：「哪裡，哪裡！還有很多要和各位叔叔伯伯多多學習。」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說一些場面上的話。雖然說大多數人雷一鳴都認識，不過酒會這種東西其實說穿了，就是借著機會聯絡感情──男人和男人一起就多些生意機會、男人和女人一起就多些獵美機會、女人和女人一起就多些鬥豔的機會、女人和男人一起也就多些釣金龜婿的機會。

    和一些叔叔、伯伯寒喧了半天，該說的都說了，該吹的也都吹了，剛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就看見老詹領著兩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叫住他說：「來來來，一鳴我來給你介紹，這是老方家的大兒子方天和老方的乾兒子葉舟，方天在檢察機關做事，小葉畢了業也準備考公務員呢！」

    古人說過：朝中有人好做官。這賺錢的道理，其實也是一樣。雷一鳴伸出手自報家門：「雷一鳴！」

    「方天！」

    「葉舟，你叫我小葉就好！」

    雷一鳴收回手，暗暗打量眼前的兩人。

    叫小葉的清瘦男孩子年紀不大，一副非常乖巧的樣子，長得很秀氣，特別是眼睛很黑很深，看人的時候仿佛可似看見盈盈水光的流動。

    方天年較稍長，和雷一鳴差不多高，一臉嚴肅，英氣逼人，眉宇之前多了幾分嚴謹。

    「你就是雷一鳴嗎？」年輕的男孩子對點了點頭，輕輕笑了起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吐字很清楚，那種溫柔的感覺讓雷一鳴不由自主的想起沈群。

    「你認識我？」

    「嗯！」小葉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微笑起來：「你要對沈群好一點啊！」

    「你認識沈群？」這個消息讓雷一鳴吃了一驚，他從來沒聽沈群提起他這兩個名字。

    「沈群沒和你提過我們嗎？」方天和小葉互看一眼：「我聽尚融說你們已經重新和好在一起了呀？難道沈群還是什麼都沒和你說嗎？」

    「我們分開了。」剛好有人端著酒杯過來，雷一鳴隨手拿了一杯，一飲而盡。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的嗎？」小葉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一臉的疑問。

    「我喜歡有什麼用？他根本就不相信我。」雷一鳴皺起眉頭，「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