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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果然是容易被收買。

    經過這件事之後，小蒙明顯對雷一鳴有了大大的好感，偶爾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會在飯桌上講一些學校里的事情：比如在學校得到老師的表揚了，多了一個小貼紙了之類的……雖然都是一些瑣事，可沈群總是聽得非常的認真。

    有時候看著他，雷一鳴會忍不住想：沈群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父親，小蒙被他教育得非常有教養。

    和沒有多少愛心的自己不同，一心嚮往家庭生活的沈群實在是孤獨得怕了，當初約定在一起要領養一個孩子，對雷一鳴而言只是因為愛屋及烏，希望滿足他的意願，對孩子他其實並沒有多少耐心，可是沈群不一樣，從他對小蒙的寵愛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孩子。

    他離開自己結婚生子，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每次這種念頭一閃而過，雷一鳴就不准自己再深思下去，畢竟如果承認沈群離開自己其實是比和他在一起更好，那他現在的處境要算啥麼？這是雷一鳴最不願意去多想，最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洗完澡，拉拉雜雜說了很多話的小蒙生物鐘到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拉著沈群哄他睡覺，兩個人進了房間，客廳里靜了下來。

    雷一鳴無聊的看著財經新聞，只看了幾分鐘就關了電視，索性閉目養神。

    從小蒙的房間裡傳出沈群和他小聲的對話聲。仔細一聽，是沈群在給小蒙講故事。

    沈群的聲音低沉乾淨，輕輕說話的時候，的確有一種讓人心神安定的感覺。

    聽著他講著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雷一鳴也忍不住陶醉其中，有些昏昏欲睡。

    故事講完之後，原本應該睡著的小蒙還口齒不清的不肯睡。雷一鳴好笑的想，這臭小鬼真是被寵壞了，明明已經快睡著了，就是賴著他爸不肯放，連他聽了都差點睡著，剛才眼皮就直打架的小蒙還硬挺著不睡，擺明了就是在撒嬌。

    果然沈群又無可奈何的放下書，輕輕嘆了口氣，輕輕地念道：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小蒙是不會懂詩中的含意的，他只是被這樣有節奏的句子哄得昏昏欲睡。

    可是雷一鳴卻不一樣，從沈群開口念第一個字開始，他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中一般，頓時愣在那裡。

    這首《一棵開花的樹》是沈群最喜歡的一首詩，他們從認識開始，他曾經不止一次聽他念過。那場景經常是他們在樹下，沈群坐著，他躺在沈群的腿上，沈群一邊用手指梳他的頭髮，一邊輕輕的念這首詩給他聽。

    聽完之後，他就會笑著對沈群說，「如果是你的話，我不僅要在你最美麗的時候遇見我，在你不美麗不年輕的時候，我們還要在一起。」

    沈群總是笑笑輕聲說：「只要你高興就好。」

    曾經以為那是永遠的諾言，現在想想，其實沈群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任何事情，他只是說：「只要你高興就好」，現在想來，甚至可以說，根本只是一種敷衍，突然之間，雷一鳴對原本信誓旦旦的愛情變得不那麼有把握了。

    * * * *

    沈群從小蒙的房間走出來，就看見雷一鳴坐在沙發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見他出來，抬起頭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沈群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看著他：「你怎麼了？」

    雷一鳴嘆了口氣，原本想問：當初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一張口卻成了：「星期天帶小蒙去遊樂園玩吧！」

    沈群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幹嘛這樣看著我？」雷一鳴伸手學著他對小蒙的樣子揉亂他的頭髮，順便把他拉到自己懷裡，在他後脖子上親了一口，滿意的看他輕顫著縮起脖子，笑了起來，「以前，你帶小蒙去過遊樂園嗎？」

    沈群點了點頭：「有兩次，他很喜歡。」

    雷一鳴輕輕替他整理垂在前額的頭髮：「那就好。」

    「其實，你也不必……」沈群抬起頭剛想說什麼，卻被雷一鳴按回了懷裡。

    「不用說什麼了，抱著！」雷一鳴反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接著塞了個玩偶到他懷裡，「就這麼定了！」

    * * * *

    很多問題，一旦說出口就會立刻被攤在桌面上，而如果刻意去忽略它，倒也能偷得一派溫馨。

    雷一鳴明明知道自己有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可是他還是沒有辦法不去粉飾太平，住在沈群家的這段時間，感覺其實還算不錯。小蒙對他雖然還稱不上親熱，卻已經不再害怕，他也會常常和沈群做愛，對於這種情人之間親密的動作，雷一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熱衷，只有在大汗淋漓的相互擁抱中，雷一鳴才能安下心來，確認沈群是屬於他的。

    雷萬年又打過幾次電話找他，不過都只是問問他的近況，知道他一切都好，也沒有多說什麼。看著雷萬年小心翼翼的樣子，雷一鳴也無法持續對父親太多的恨意，更何況沈群已經找到，什麼都不說的雷萬年，顯然已經默許了他們的關係。

    看著沈群父子倆親親熱熱的樣子，雷一鳴忍不住也想，畢竟是血濃於水，血緣這種東西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冥冥之中也能將聯繫的兩端緊緊牽繫在一起。

    這樣的感覺慢慢累積後，雷一鳴抽了個不算太忙的時間，開車回了一趟父母家。

    剛到門口，就看見閒著沒事的雷萬年正在修剪自己精心擺弄的幾盆盆景，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他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過家了。

    雷萬年老了很多，白頭髮比當初他離家時多了不少，曾經在商場上那樣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暮年也只是安靜的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養花種糙、怡情養性。

    看到這裡，雷一鳴忍不住先開口叫了一聲：「爸爸，我回來了。」

    雷萬年抬起頭。

    陽光下，帥氣的兒子平靜的看著他，他欣慰地點了點頭，急忙開了門：「什麼時候回來的？在家吃晚飯嗎？」

    告知沈群說要回家一趟的時候並沒有說會留下來吃晚飯，可是看見老父親一臉的期盼，雷一鳴還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雷萬年脫下手套，用力的拍了拍兒子的背，長長的嘆了口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父子倆搭著肩膀走進主屋，母親王秀雅看見了高興得哭了起來。

    雷萬年開口批評：「當著孩子的面哭什麼？父子倆哪有隔夜仇呀？」

    王秀雅忙著去吩咐廚房加菜，雷萬年和雷一鳴就坐在客廳里閒話家常。

    「住在那邊還習慣嗎？」既然有些事不可避免，雷萬年索性也就開門見山。

    「嗯，他結過婚，有一個兒子。」雷一鳴也不隱瞞，「不過，我們處得還不錯。」

    「什麼時候帶他回家裡來玩吧！我和你媽媽都老了。」雷萬年嘆了一口氣，「既然你喜歡，我們會好好對他的，以前的事不會再發生的。只要你喜歡，我們也會把沈群的兒子當成自己的親孫子看的。」

    「再說吧！」問題不光在這！雷一鳴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你還生爸爸的氣？」雷萬年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誰讓我兒子喜歡人家呢！」

    雷一鳴笑著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麼的問了一句：「爸爸，我想問一下，六年前你和沈群是怎麼談的？」

    「你是說讓他和你分手的事？」

    「嗯！」

    雷萬年伸手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當年我約他到一家小咖啡館見面的時候，他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當然，當時我的口氣也不太好，因為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和你一樣這麼堅持，所以我問他：『你確定你會和一鳴一生一世在一起嗎？』老實說，如果當時他點頭，我也許就不說什麼了，可是他搖頭了，我很生氣，我又問他：『你是不是為了錢才和一鳴在一起的？』他抬起頭看著我，臉色煞白，當時看他的臉色那麼可憐，我都有點不忍心了……」

    說到這裡，雷萬年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說：「說來說去都是爸爸不好，其實你們是真的有感情的，只是當時我沒現在這麼想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