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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3:13:12 作者: 而遇
沈括默念一聲阿彌陀佛,他確實是帶髮修行,也沒有起新的法號。
這輩子,下輩子,他永遠都只叫沈括這一個名字。
他怕要找他的人找不到。
沈策最後離開了,沈括鐵了心要普度眾生,沒人能把他帶走。
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名字慢慢在金融圈變淡,卻在很多普通人口中傳開。
不少被他開解過的人回來感謝。
沈括捐獻了骨髓,定期獻血,簽訂了遺體捐贈協議。
他還把路修到了一座座大山里。
很多貧窮的地方並不是沒有值錢的經濟作物,只是因為交通不便和落後無法加工
,錢都被中間門倒手的人賺走。
沈括給他們鑿出一條路,拉出一條扶貧的產業鏈,希望背負太多的孩子可以少一點。
常有人問沈括為什麼做這些出力又回報低甚至虧錢的事,老鄉都叫他大善人,活菩薩,媒體猜測這是沈氏集團提升企業形象開拓新市場的象徵。
沈括沒有回應過,只是在一個小孩兒拿著剛挖的新鮮藥材送給他時笑了笑。
那小孩兒大概有十來歲,很白淨,臉上還掛著從地里幹活回來的泥土,沈括想春生小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子,臉被太陽曬得紅撲撲。
「叔叔,這是最好的一塊,給你留的,」小孩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問,「爹說你是我們的大恩人,叔叔你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啊?」
沈括從未覺得自己善良過,他看著遠方淡淡說:「為了我的愛人。」
「愛人,」小孩兒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兩個字莫名珍重,「那她一定也是個大善人吧。」
「嗯,」沈括說,「他很善良。」
「那她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小孩兒膽子大,憨笑一聲問。
沈括也彎起一點嘴角說:「是,很好看。」
我很想他。
後來的很多年一直如此,沈括一半時間門在寺里修行,一半時間門奔波在各個貧窮落後的地方。
媒體一開始還緊追著想挖熱點,到後來也都無趣散開。
本以為會一直這樣,直到沈括在帶隊修路時遇上山體滑坡。
來勢洶洶的泥土傾頭而下,頓時將口鼻全部封住,一切都在向下墜,一塊石頭重重砸在他胸口。
沈括無法呼吸,什麼依憑也抓不住,他不怕死,他只是遺憾沒能……
「人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秦總,應該很快了。」
沈括皺了下眉睜開眼,看著病房的布置愣了兩秒目光才聚焦,轉向前來探望的人。
「阮喬!」他越過秦濯,徑直對後面的人說話。
「老實點,」秦濯把想要起身的人按住,「肋骨都斷了兩根還叫別人。」
沈括卻完全不像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目光炯炯說:「阮喬,我看見春生了!」
阮喬眉心一跳,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著春生被推進去,沈括這個表情他差點就信了。
「我當時被埋在泥下,根本用不上力,只要再多一會兒就會被悶死,但是有人拉了我一把!」沈括聲音顫抖,看著右手說,「真的有人拉了我一把。」
阮喬淡淡說:「可能是你們團隊的人。」
沈括很肯定地搖頭:「不是,那會兒大家都離我遠,也沒人能站住。我被拉出來昏迷之前看見了,拽著我的是一株迎春花。」
沈括激動地眼眶發紅:「是迎春花,你說是不是春生在保佑我,他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阮喬沒有說話,於情,他永遠不想原諒沈括,於理,他也不想再刺激一個病人。
更何況阮喬覺得這一切就是沈括的幻想,什麼樣的灌木才能結實到把人拽出來。
「肯定是春生在幫我……」沈括重複著,不時還會笑出來,濕著眼角問,「他不怪我了是不是?」
「沈先生,好好養病吧。」阮喬說完告辭,他本就是陪秦濯一起來的,和沈括無話可說。
秦濯過了一會兒出來,攬著他肩膀安撫說:「快六年了,還沒有原諒他。」
阮喬想起春生眼睛有些發澀,沈括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真心實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春生已經走了,沒有任何人能替春生去原諒。
普度別人時無所不能的人現在躺在病床上時笑時哭,一會兒覺得那是春生在幫他,春生還念著他,一會兒又想,春生那麼善良的人,就算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也會拉一把。
沈括等不到病好就回了棲霞山,那裡有他最重要的東西。
出院的時候差點和醫生打起來,醫生說他當年傷的底子就沒有養好,這些年又一直風餐露宿,再加上這次重擊,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出了院能活多久沒人能保證。
但沈括還是走了,他不能錯過今年的二月。
六年前春生剛走的時候,沈括偶然了解到佛法和一些傳聞,一開始確實存了度己的念頭。
他在棲霞山找到枉生花的種子,傳說怨偶分別後,枉生花若不開,便是還心存怨念不再相見,若種得出花開,便是原諒了,還有重逢的機會。
沈括一直在為春生修來世,也有一絲貪念春生能原
諒他,還願意和他相見。
枉生花只能種在山上的寒潭,生長期不定,每年的二月份才會變化一點。
沈括還記得第一年發芽時他欣喜若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