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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3:13:12 作者: 而遇
兩人站著僵持一會兒,再站就只能吃中午飯了,秦濯先敗下陣來,妥協伸出一隻手。
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好
看本該養尊處優的手,上面布滿很多深深淺淺的傷痕。
每一條紋路都燙著阮喬眼睛。
秦濯經常鍛鍊,掌心和指腹都比他粗糲,阮喬一直很喜歡,就很男人,很野性。
現在看著這隻手,心裡只剩下不忍。
他鬼使神差地碰了下掌心一道暗痕。
柔軟的指腹壓在粗糙的皮膚,酥酥麻麻,秦濯條件反射地收手,正好握住阮喬的手指。
一瞬間火花從指尖炸開,兩人同時撤回了手,臉扭向不同的方向。
秦濯正了正衣領,聲音不自然地僵硬道:「我要,盲杖。」
「哦哦哦。」阮喬把盲杖遞過去。
搓了搓臉,早說呀,真是的。
阮喬上次住院時,飯都是室友打好送過來,他並不太清楚食堂怎麼走,最後還是眼盲人士帶著他找到了路。
私人醫院的窗口都做得非常好,營養健康也好吃,但跟秦濯的私人五星大廚肯定沒法比。
阮喬看著各色菜式問秦濯:「你想吃什麼啊?」
秦濯:「湯麵。」
阮喬可惜,問:「什麼口味的。」
秦濯:「都可以。」
哎,這是真不愛惜自己啊,難怪瘦了。
阮喬能看出來秦濯瘦了,但秦濯骨架大,一直鍛鍊有肌肉,所以並不會看著消瘦,只會覺得更鋒利不好接近。
他想起兩人第一次吃飯時,唐禮不知道他口味,讓廚師各個菜系都做了點,當時他還感慨唐特助對自己真好,現在怎麼會不明白,肯定是秦濯說了讓照顧好他。
那頓豐盛的飯秦濯吃了什麼呢?
阮喬對麵食窗口的師父說:「一碗時蔬骨湯麵,臥個雞蛋。」
他自己又挑了一盒蝦餃,一碗豆腐腦。
面對面吃飯,阮喬問:「你挺喜歡吃湯麵?」
秦濯安靜吃飯沒有說話。
阮喬撇撇嘴,吃自己的蝦餃,吃完兩個聽見秦濯放下筷子說:「小時候有時我媽在家會煮麵。」
阮喬心中一動,原來是想媽媽了。
秦濯繼續說:「一開始是因為她,後來就是單純吃習慣了。」
阮喬點點頭,想到秦濯看不
見,又說:「哦哦。」
蝦肉Q彈,鮮香一直從舌尖散到了心裡。
只不過吃下一隻的時候就不散了,因為阮喬想到了餐廳那架水晶鋼琴。
當時唐禮說有音樂家來演奏過,秦濯嫌吵就不讓人碰了。
後來白顏說那是秦濯為他拍下的鋼琴。
雖然白先生已經退出決賽圈,阮喬也不是很在意那些舊時的恩情了,但……過去了五年,愛好奇的人還是好奇,葡萄過了五十年它也是酸的。
阮喬沒頭沒尾問:「秦氏餐廳那架鋼琴還在嗎?」
秦濯愣了下,他本來就沒太在意,失明五年更是要忘記了那架鋼琴的存在。
「在吧。」他不太確定說,「要問唐禮。」
阮喬眼睛骨碌一轉,喝一勺豆腐腦問:「你好像不會彈鋼琴吧,你買它幹嘛呀?」
講道理,誰家志願者這麼多話早就被趕到養老院陪大爺嘮嗑了。
可阮喬五年前就能對著一個沒人回的空郵箱嗶波嗶了,五年後打開話匣子也不了得。
故人重逢拘謹是拘謹,有的人會怕越了界而閉口不言,但阮喬本質是有點社牛在的。
更何況,從阮喬第一個問題沒追問,但秦濯卻老老實實回答開始,他就註定要被阮喬牽著鼻子走了。
秦濯很久沒有在吃飯時和人面對面聊天,這種久違的熟悉讓他放鬆又無所適從。
阮喬以前就很會問問題,個個問在他不願意說的地方。
但後來失去過更重要的東西,就覺得有些事也沒什麼忌諱不能提。
阮喬走後,秦濯其實硬著頭皮聽了很多愛情小說和電影,從一開始的這些人類真無聊低效,到後來大概能明白安全感是在說什麼。
也恍然明白,愛情本身就不是一件能講效率的事情。
他可以和阮喬用一下午看電影玩拼圖,這有效率嗎?他明明可以去搭一個新系統。
他以前覺得解釋那些東西沒必要,現下相愛就好,為什麼要在意過去,但事實上白顏就是在拿那些過去一次次傷害阮喬。
他不再去糾結一件事本身有沒有意義,站在道理的制高點死不退讓,如果能讓阮喬快樂,那本身就是意義。
就
像現在他不明白阮喬為什麼還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可他還是說了。
「我不會彈鋼琴,但我母親會。」
很簡單的一句話,以阮喬現在的情商瞬間就能明白。
也許是白顏和秦濯同時出現在拍賣會,白顏說了喜歡,秦濯就拍了。秦濯不否認白顏聲稱是為他而拍的說法,很大可能是他更不願意承認自己對那個不負責任的母親還有念想。
後來鋼琴被閒置不再讓人彈,也許只是秦濯越來越不需要想起那個母親而已。
全程和白顏沒有一點關係,而他當時在被窩裡哭濕的十條枕巾,至少得有半條和這個有關。
哎。
阮喬也很想回到五年前拍拍那個小朋友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