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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3:13:12 作者: 而遇
補牙總是疼的,尤其當像小電鑽的東西嗡嗡響起來時,阮喬每次聽見都牙齒發酸。
那之後秦濯就開始限制他吃甜食的次數,蛋糕也讓師傅少放糖。
阮喬不樂意,嘴角沾著奶油說這根本不甜嘛。
秦濯把人抓過來,嘗一口,再嘗一口,嘴角滿意地勾起,說我看很甜。
這些回憶像老舊的照片,即使人在眼前也不能觸碰,一不小心就碎在風裡。
阮喬轉了轉掌心的杯子,繼續說:「後來我都沒怎么喝奶茶,喝咖啡也不放糖,很苦。」
「嗯。」
「能重新喝到甜茶,真好。」
「嗯。」
秦濯像個被託管的機器人,只能克制地說著嗯。
以前他總是遊刃有餘,搓弄得阮喬招架不住,現在卻反過來,阮喬平淡地穿過雷區,換秦濯繃直肩頸,如一尊神佛正襟危坐,無欲無求。
其實阮喬也緊張,五年足夠改變太多東西,口味,習慣,面容,還有愛。
好在他能欺負人家看不見,只要把聲音調得平穩就好。
他不再繞彎子:「秦濯,我
現在是這家醫院的志願者,幫助患者出行和打飯。」
秦濯眉頭一皺,他並不知道扶潭還有志願者,但無論如何也不該讓阮喬留在這裡。
他淡聲說:「我很好,不需要幫助。你——」
話沒說完,身側的盲杖被人拿走了。
阮喬閉上眼睛握了下持柄。
他當時還沒來及學習盲杖就做了手術,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全身的安全都繫於一根如此纖細的棍杖,很沒有安全感吧,但秦濯走得那麼穩。
漆黑典雅的款式,讓阮喬想起那位扶著手杖出現的伯爵大人,雖然是個兔子伯爵。
回憶都好甜。
他嘴角淡淡彎起,提醒秦濯剛才在門外失手的事,有理有據說:「盲杖都握不穩,也很好嗎?」
秦濯抿著唇。
他不是沒有磕碰摔倒過,但拿不穩盲杖還是第一次。
他就像被施了名為阮喬的魔法,當時阮喬讓他手指別用力,他就下意識鬆了手。
片刻,秦濯緩緩嘆出一口氣,面向阮喬。
「當初沒有經你同意,我就派人跟蹤你,阻攔你出國,甚至把你帶到山上,這些都是我的過錯。」
秦濯聲音平穩,仿佛這些話已經說過太多遍。
但他只提事實,不提心境。
「泄露楊傑的信息,間接導致你受傷害,也是我的過錯。」
「所以你不必覺得愧疚,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這是我應該償還你的。」
阮喬一聲不響地聽著秦濯道歉。
他曾經很想聽到這些,想知道秦濯也學會了尊重他。
但現在聽到卻並沒有太激烈的感觸,因為在昨天他就已經明白了。
那些一樁樁一件件的事以後都可以慢慢說,單是眼睛這一件事他就明白了秦濯的改變。
不是因為眼睛有多珍貴,就能證明秦濯愛他。
而是秦濯真的不一樣了,否則他就不會瞎五年。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權勢滔天的人,得到一雙角膜很困難嗎?
不困難,可是他要怎麼得到。
是搶奪排隊次序中本該屬於一個小孩的光明,還是用錢砸出一樁器官
買賣。
他什麼都沒有做。
也許他們之間還有很多矛盾沒有解決,但阮喬現在有信心和底氣交給未來了。
秦濯說他沒有必要愧疚。
阮喬說:「嗯,我對你不是愧疚。」
秦濯愣了下,本以為還要進行持久地說服。
他矜然點了下頭:「你也不必報答我,我什麼都有,不需要。」
「嗯,我也不是來報答你的。」阮喬依舊答應得爽快。
倒是讓秦濯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狠著心腸下了逐客令:「見過了,就回去吧。」
阮喬眨眨眼,溫聲而不容置疑地說:「秦濯,我說了,我是這家醫院的志願者,我要幫助我的患者。」
秦濯嘴唇抿緊:「這家醫院是我投資的,現在不需要志願者了。」
哎,還是和以前一樣專斷啊。
阮喬也不惱,悠悠說:「據我所知,秦醫生的股權比例好像更高,所以是秦醫生說了算吧。」
秦濯又想攥拳,卻出乎意料地被阮志願者用盲杖敲了下手背:「患者,請別讓傷處受力。」
秦濯:「……」
他記憶中的阮喬,以前也牙尖嘴利,但抓過來打一頓屁股或者親一親就老實了,可現在阮喬就像一根柔韌的藤,他拿捏不住了。
阮喬看秦濯不樂意又只能憋著的樣子,終於露出一點苦中作樂的淺笑。
秦濯忽然起身。
阮喬問:「你幹什麼?」
秦濯:「……打飯。」
秦濯失明後,公司很多不太重要的事務就落在唐禮身上,秦濯之前一直開著高工資拿唐禮當助理使,不是他不清楚唐禮的能力,恰恰是他要求太高不喜歡笨的。
現在唐禮任務加重,無法再當隨叫隨到的貼身助理,但秦濯又不喜歡其他人。
能看見時尚且嫌棄,看不見就更排斥陌生人近身。
所以秦濯生活上很多雜事都是親力親為。
阮喬一口喝掉剩下的花茶,跟著站起來說:「正好我也沒吃早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