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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3:13:12 作者: 而遇
    秦濯苦笑:「我想不起自己十八歲的樣子了,但大概是沒有這麼天真的,是不是學藝術的小朋友會更浪漫一點?」

    「阮阮,你總是在放大感情的力量,但其實你幻想中重於泰山的感情又能經得起多少考驗呢?」

    「我給你一百萬,一千萬,讓你離開所謂的真心愛人,你或許不願意。那麼如果你的父母正躺在病房裡飽受折磨,幾十萬就能救他的命,這個時候你跟不跟我呢?」

    「很多人大言不慚說感情永遠無法被標價,那是因為只單純地把這個價格定義成了金錢和享受,但這世間能撬動人心的,無法承受之重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這個時候的真心還會永遠廝守在一起嗎?」

    秦濯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從沒有人見過他如此詳細地解釋過什麼。

    他也以為自己會永遠效率至上,所以他從來不碰小朋友,可是從阮喬第一次暈暈乎乎出現在他門口的時候,他就被這個鮮活熱烈的少年吸引了。

    他的大膽,他的直白,他的隱忍,他的乖順,他天馬行空的一切他都想縱容和保護。

    可是他的少年終究要長大,他願意耐心地把這個世界的法則教給他,但他沒想到阮喬會這樣固執。

    「你覺得你經歷過太多人情冷暖,你就說什麼都對了,你就看透人性了,可我覺得你根本就是個懦夫,你願意去相信概率,也不敢給出一次真心。」

    殺伐決斷的天子驕子被說成是懦夫,但秦濯並沒有生氣。

    阮喬繼續說:「人心可以是最善變的,但也可以是最堅韌的,可你只能看到陰暗面。」

    阮喬覺得諷刺又無力,當秦濯說讓他帶著他慢慢改的時候,他心裡真的有過一瞬間的猶豫。

    但其實秦濯的三觀早已像銅牆鐵壁一樣堅固,沒有人可以改變他。

    「秦濯,你根本不會愛。」

    阮喬用盡全部力氣推開眼前的人,跑下了樓。

    秦濯想要追上去,被白顏攔在樓梯。

    「我要是你,就不會在一個小朋友氣頭上去試圖講道理,他們現在是骨氣比天大最聽不進道理的年紀。」

    秦濯沉默地回了臥室,指尖落在阮喬的一張張速寫上,裡面有很多張是在樓下的花園裡坐在他懷裡畫的。

    秦濯前有未有的疲憊,他不知道現在把阮喬攔下還能再說什麼。

    他喜歡阮喬,可以為他做很多退步,可以為他第一次唱兒歌,為他放下工作,甚至為他揭開陳年舊疤。

    但他不能推翻自己信奉了三十年的邏輯體系,他不能因為喜歡就變成一個盲目愚蠢的人類。

    他的小寶貝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

    阮喬一個人在外面溜達了很久。

    他以為自己會像前幾次一樣難過得要死,但其實並沒有,好像他和秦濯之間問題已經多到麻木了。

    他甚至能自娛自樂地想,這就是帳多了不愁吧。

    他不是個特別聰明的學生,一路以來應試教育考得好全靠歸納能力強,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歸納不出他和秦濯的問題了。

    腦子像漿糊一樣。

    相好時他每天都覺得自己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遇見秦濯,怎麼會有一個人每天都給他驚喜,讓他這麼這麼幸福喜歡啊。

    可是當矛盾開始爆發,他才發現原來他們有這麼多的不合適。

    話本都說相愛可抵萬難,山海都能平,怎麼他們就這樣難。

    六月溫暖的風吹在身上,曾經的溫柔耳語和抵死纏綿都恍如隔世。

    阮喬開始奔跑,他跑得快一點,總能抵達一個新的未來。

    -

    晚上回到學校,阮喬拎著一包超市促銷的貓糧去了博雅湖。

    他也是不經意發現的,有一隻很瘦的斷尾小橘貓,膽子很小,不敢像其他小夥伴一樣去蹭吃的,總是躲在人少的博雅湖附近。

    阮喬在大石頭旁的草叢找到小貓,隔著幾步放下貓糧,正要離開讓小貓安心吃飯的時候,聽到一些奇怪的嗚咽。

    阮喬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在一棵大樹隱蔽的陰影里好像有兩個人正壓在一起。

    按說看到小情侶這個都怕長針眼要

    快速離開的,但是阮喬腳步卻被定住,因為低低祈求的那個聲音他認識。

    「求你了,別在這……」

    「春生?」

    被壓在樹幹上的人身體明顯一僵。

    阮喬匆匆靠近:「沈括,你瘋了?」他壓低著聲音質問,怕驚動其他人。

    高大的男人轉身睨過來一眼,叫出他的名字:「阮喬。」

    「你放開我室友。」阮喬壓著怒火。

    沈括手指抹過春生嘴角亮晶晶的東西,冷冷說:「我管教自己的小兔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阮喬氣得咬牙:「春生,你跟他分開了嗎?」

    付春生低著頭,身體在微微發顫。

    阮喬深吸一口氣:「春生,你別怕,你要跟他分開嗎?」

    被沈括攥住的人良久微弱地點點頭。

    「你給我的那張卡,上面的錢我沒動,我們還給他,以後你們就沒有關係了。」阮喬逼近一步,「沈括,鬆手。」

    沈括輕笑一聲,俯身在春生耳邊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又狠狠咬了一口。

    「沈括!」

    沈括鬆了手,抱臂閒散地靠在樹上:「聽說秦濯被自己的小狗撓了,這幾天一直在家養傷,看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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